江別塵記著陸挽棠的囑托,上前認真地觀察了沈鶴辭的腿。
又仔細把了脈。
“如何?”
沈鶴辭忙不迭追問,“我這腿,可有希望治好?”
“實不相瞞?!?/p>
江別塵后退半步,躬身行禮,“在下醫(yī)術(shù)不精,恐怕難以治好世子的腿,還請世子另請高明吧?!?/p>
他聲音和緩,說出來的話卻讓眾人大失所望。
還以為能看到鬼醫(yī)那手出神入化的醫(yī)術(shù)呢,沒想到還是治不了啊。
陸錦瑤不可置信地握拳,“世人都知鬼醫(yī)您醫(yī)術(shù)精湛,若你都算得上醫(yī)術(shù)不精,那就沒有通醫(yī)術(shù)的人了?!?/p>
沈鶴辭短暫的絕望之后,也想明白了什么,忙道,“鬼醫(yī)放心,定然不會讓你白白診治,若你能成功治好我的腿,侯府必奉上千金以示感謝?!?/p>
二人一唱一和,態(tài)度放得極低。
江別塵卻只是搖頭,再度開口,“還是請世子另請高明吧。”
陸錦瑤終于克制不住,怒吼一聲道,“怎么可能治不了!”
上輩子鬼醫(yī)明明就治好了沈鶴辭的腿,這輩子怎么可能治不了?
肯定是陸挽棠與江別塵串通一氣,故意戲耍他們。
施粥半月,絕對是陸挽棠的詭計!
陸錦瑤突然發(fā)瘋一樣沖著陸挽棠過去,“是你,是你故意的?!?/p>
江別塵一個閃身攔在了她面前,“世子夫人這是做什么?是我治不了,同將軍夫人有什么關(guān)系?”
“你怎么可能治不了!你是鬼醫(yī),你能醫(yī)死人肉白骨,區(qū)區(qū)一個腿疾,你如何不能治?”
“都是陸挽棠,都是這個賤人出的執(zhí)意不讓你治,對不對?”
陸錦瑤打心里認定了是陸挽棠從中作梗,故意阻撓鬼醫(yī)給沈鶴辭治病。
江別塵聽著她的胡言亂語,臉色難看,“世子夫人,還請你慎言?!?/p>
“妹妹此言,可有證據(jù)?信口胡說可是不成的?!?/p>
陸挽棠面色平和。
仿佛一個置身事外的過客,看著陸錦瑤發(fā)瘋。
此言一出,眾人的視線紛紛落到陸挽棠臉上。
“誰不知道你們關(guān)系好!”
陸錦瑤甚至有些癲狂,“他來京這么久,一直都在將軍府住著,你敢說你們兩個沒有交情?”
陸挽棠笑了笑:“我們雖是舊識,可也沒有左右他決定的本事。難不成妹妹同旁人認識了,便能決定人家的事情?”
“你少在這里裝模作樣。”
陸錦瑤已經(jīng)完全不顧形象,痛哭流涕地指著江別塵,“你讓我父親施粥,還說施粥后會就幫我夫君看病,如今我們都照做了,你卻又出爾反爾,你怎么能這樣!”
一句話出口,滿場嘩然。
“啊,這施粥是鬼醫(yī)的意思的啊?!?/p>
“我還真當這陸大人對待亡妻情深義重,對待百姓宅心仁厚呢,原來也是為了一己之私啊。”
“哎,你們說這算不算欺君之罪呢?”
眾人議論紛紛。
陸如璋早已是面色鐵青,恨不得沖上去把陸錦瑤這個不成器的嘴給她堵上。
永定侯和周氏也是一臉氣憤。
尤其是周氏。
她氣沖沖地上前質(zhì)問:“鬼醫(yī),都說醫(yī)者仁心,我們不過也就是想替兒子治病罷了,你先前分明答應了,如今又為何要這般戲耍我們呢?”
江別塵面不改色地反問,“我是答應了幫令郎看診,卻未說這病我一定能治,如何能是戲耍呢?”
周氏倒是一時語塞。
具體如何她也不清楚,只能再度將目光看向陸錦瑤。
“你能治,你一定能治的?!?/p>
陸錦瑤撲上去抓住陸挽棠的衣袖,“姐姐,從前的諸多事情是我不對,是我的錯,但求求你看在咱們血緣親情的份上,救救我夫君吧?!?/p>
雖說眾人對陸如璋施粥一事看了笑話。
可眼瞧著的陸錦瑤這般聲淚俱下的懇求,終究也是于心不忍。
有好事者更是直接開了口。
“這一家人哪兒有什么隔夜仇啊,這種事情能讓一分還是讓一分吧?!?/p>
“就是啊,治病救人乃是善事,不可如此阻攔的?!?/p>
“都說陸家大小姐心思澄明,最是良善,怎可如此戲弄旁人?”
議論的聲音一陣高過一陣。
江別塵見此情形,有些擔憂地看向了陸挽棠。
卻見陸挽棠仍舊是那副淡淡的模樣,甚至還沖他暗戳戳地吐了吐舌頭。
顯然,這些話她壓根兒沒聽進去。
甚至還沒有要回答的意思。
江別塵在心里無奈地嘆了口氣,有時候還真是搞不懂這丫頭心里想的什么。
終究,那些離譜的議論,他還是聽不下去了。
“諸位僅憑旁人的一面之詞,便強加這些罪名到將軍夫人身上,不覺得牽強嗎?”
江別塵冷冷掃過好事的眾人,“治病救人是鬼醫(yī)的事,看不了,或不想看,也該是由我決定?!?/p>
瞧著江別塵,眾人面面相覷,沉默了下來。
“鬼醫(yī)。”
一旁許久未說話沈鶴辭突然開了口,“你算什么鬼醫(yī),病都治不了,就你也配叫鬼醫(yī)?騙子,都是騙子。”
心心念念的期待破滅,沈鶴辭比陸錦瑤還要崩潰。
完全沒有了平日里溫文爾雅的模樣。
雙目猩紅,雙手緊攥著輪椅,手背青筋暴起。
惡狠狠地瞪著江別塵,好似要將他生吞活剝。
也是,一個身負殘疾的人一次次被人這般給予希望,又打破希望,任憑是誰也是承受不住的。
“我的兒啊?!?/p>
周氏見狀心疼不已,生怕沈鶴辭一口氣上不來,嚇地急忙上前安慰。
瞧著沈鶴辭此刻近乎癲狂的樣子,陸挽棠想起前世幫他治腿時,他也曾這般歇斯底里地發(fā)過瘋。
那時他一次次站不起來,便一次次想要放棄。
還是她次次好聲好氣地安慰,陪伴,鼓勵他,給他希望。
然而最后,卻成了她的催命符……
陸挽棠垂下眸子嘲諷地笑了一聲。
摘星看著她的樣子有些奇怪,怎么總覺得小姐如今怪怪的。
她正要問,一個中氣十足的聲音從門口傳了來。
“他自然不該稱做鬼醫(yī)?!?/p>
眾人齊齊回過頭去。
只見孟氏氣勢洶洶地走了進來。
陸挽棠眸光一亮。
好戲,開場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