老者氣息淵深如海,目光開闔間精光四射,赫然是一位天之仙強(qiáng)者!
他目光掃過下方幸存的小輩,尤其在孫承允身上停留片刻,確認(rèn)其無大礙后,明顯松了口氣。
隨即,他的目光落在了凌空而立的蘇皓身上,感受到對方身上那深不可測的氣息,眼神一凝。
白發(fā)老者(洪客卿)踏前一步,對著蘇皓遙遙拱手,臉上堆起熱情洋溢的笑容,聲音洪亮如鐘:“老夫洪天放,忝為城主府客卿。多謝道友仗義出手,救下我家少主及毛城俊彥!此恩此德,毛城上下感激不盡!城主大人聞訊,已親自在府內(nèi)設(shè)下珍宴,專程命老夫前來,務(wù)必要請道友移駕府中,好讓我等略盡心意,以表謝意!”
言辭懇切,態(tài)度極為熱絡(luò)親近,顯然是將蘇皓視為了需要極力拉攏的貴客。
其他幾艘云槎上,各大家族的長老級人物也紛紛上前見禮,言辭懇切地表達(dá)著感激之情。
一時間,場面頗為融洽熱烈。
就在這時,一直沉默的孫承允開口了。
他一步踏上城主府的云槎甲板,站在洪客卿身側(cè),聲音不高不低,卻清晰地傳遍全場,帶著一種刻意的疏離和某種難以言喻的意味:
“洪老,這位蘇前輩......是東土華夏人士?!?/p>
“東土華夏?!”
孫承允的聲音不高,卻如同冰水驟然澆入滾沸的熱油!
現(xiàn)場瞬間陷入一片死寂!
所有長老臉上的笑容,無論是洪客卿的殷切,還是其他家族長老的感激與熱絡(luò),都在這一刻徹底僵住!
如同被無形的寒冰凍結(jié)!
一道道目光如同無形的探照燈,帶著難以置信的驚愕與審視,再次齊刷刷地聚焦在蘇皓身上,銳利地、一寸寸地掃過他棱角分明的東方輪廓,那深邃如夜的黑發(fā),那如同寒潭古井般的純黑瞳孔——這些與晶寒界主流族群迥異的外貌特征,此刻仿佛成了某種刺眼的烙印。
“東土......”
有人下意識地低喃出聲,聲音里充滿了驚奇、審視、難以言喻的惋惜,甚至......一絲迅速彌漫開來的疏遠(yuǎn),仿佛蘇皓身上瞬間籠罩了一層無形的隔膜。
洪客卿臉上的肌肉微微抽搐了一下,那原本熱情洋溢的笑容變得極其僵硬,如同戴上了一張精心制作卻無比虛假的面具。
他干澀地清了清嗓子,聲音失去了所有溫度,只剩下客套到近乎冷漠的敷衍:“原來是......東土華夏的道友......”
他頓了頓,似乎在努力尋找合適的詞匯:“真是......幸會,幸會......”
至于方才還信誓旦旦提及的城主府晚宴,此刻他目光閃爍,如同躲避著什么,顧左右而言他,絕口不再提起。
就連邀請?zhí)K皓登上城主府那艘最豪華云槎的話語,也變得輕飄飄毫無誠意,透著顯而易見的距離感,仿佛生怕沾上什么不潔之物。
這詭異而劇烈的態(tài)度轉(zhuǎn)變,不僅讓蘇皓目光微凝,連城主府云槎上的護(hù)衛(wèi)們都感到錯愕。
“隊(duì)長,洪老今天這是怎么了?”
一個年輕的護(hù)衛(wèi)壓低聲音,滿臉不解地向身旁的隊(duì)長詢問:“以前見到任何一位天之仙前輩,洪老都恨不得當(dāng)祖宗供起來,今天這位蘇前輩看著比我們還年輕,絕對是絕世天才?。『槔显趺?.....這么冷淡?”
“噤聲!”
護(hù)衛(wèi)隊(duì)長臉色一變,嚴(yán)厲地低喝,目光警惕地掃視四周,隨即也壓低了聲音,語氣中充滿了復(fù)雜的惋惜:“你沒聽見少主剛才的話嗎?他是東土華夏人!”
他頓了頓,目光投向下方那道在寒風(fēng)中顯得格外孤立的黑衣身影,搖頭嘆息:“可惜了......如此年輕的天之仙,放在晶寒界任何大族大宗,都必定是傾盡全力培養(yǎng)、前途無量的核心種子......奈何......奈何竟是東土華夏出身......唉......”
那一聲嘆息,道盡了無盡的遺憾與某種根深蒂固的認(rèn)知。
這一切微妙而劇烈的轉(zhuǎn)變,盡數(shù)落入蘇皓眼中。
他神色平靜如古井深潭,負(fù)手立于凜冽寒風(fēng)之中,玄衣獵獵,仿佛周遭那些探究、惋惜、疏離乃至輕視的目光與低語,不過是拂過山崗的微風(fēng),不值一哂。
然而,在他平靜的外表之下,心底那份關(guān)于“華夏”的疑惑與探究,卻如同汲取了養(yǎng)分的藤蔓,瘋狂滋長,纏繞心頭。
隨后,氣氛變得尷尬而微妙。
幾大家族的長老仿佛才想起禮節(jié),象征性地再次開口邀請?zhí)K皓同行,語氣卻已不復(fù)之前的真誠熱切,只剩下場面上的客套。
蘇皓神色淡然,一一婉拒。
這些長老們似乎也松了口氣,不再強(qiáng)求,只是各自留下家族地址,便匆匆駕馭著龐大的云槎,如同躲避瘟疫般破開風(fēng)雪,迅速消失在茫茫天際。
最后離開的是祝曉瑤。
她駕馭著祝家的云槎,緩緩降至蘇皓面前,臉上帶著真摯的歉意,深深一禮:“蘇前輩,實(shí)在抱歉......晚輩萬萬沒想到,家族長老們會......會如此......”
她似乎找不到合適的詞語來形容那種驟變的態(tài)度,秀眉微蹙,帶著深深的無奈與一絲不易察覺的憤懣:“您的救命之恩,祝曉瑤與祝家上下銘記于心,永世不忘。前輩初臨毛城,人生地疏,若在城中遇到任何難處,或有所需,請務(wù)必來祝家尋我。祝家雖非頂尖豪門,但必傾盡全力,為前輩提供便利。”
她的眼神清澈,話語懇切,那份感激并未因“華夏”二字而褪色。
“嗯?!?/p>
蘇皓微微頷首,對她的態(tài)度算是認(rèn)可。
待最后一艘云槎的光影也消失在鉛灰色的天幕盡頭,裂冰嶺上,只剩下呼嘯的寒風(fēng)與遍地狼藉的猩紅。
蘇皓獨(dú)立于這片死寂的戰(zhàn)場,眸光幽深,穿透風(fēng)雪,望向毛城的方向。
晶寒界的地理輪廓、勢力分布已大致清晰,但此刻,一個更大、更沉重的疑問如同鉛塊般壓在他的心頭。
當(dāng)年那支威震一方、擁有元嬰天君千縱橫坐鎮(zhèn)、金丹強(qiáng)者無數(shù)的古華夏修仙遠(yuǎn)征軍,究竟遭遇了什么?
為何會讓這晶寒界的人,僅僅提起“東土華夏”四個字,便如避蛇蝎,視同被詛咒的賤民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