陸行簡來到外院書房。
極具壓迫力地看向行禮的錦衣衛(wèi)千戶錢檸。
“啟稟皇上,已經(jīng)查明,刺客的姐姐剛給崇善伯世子做妾?!?/p>
陸行簡整張臉毫無表情。
冰冷的眼神里殺氣畢露。
“還有呢?”
錢檸不敢抬頭。
“刺客用的火槍,是文思院剛研制成功的新樣式?!?/p>
陸行簡薄唇輕抿,狹長的眸子微微瞇了瞇。
文思院是工部下屬的外廷機(jī)構(gòu),轄有諸類工匠,專業(yè)性頗高。
他的祖父憲宗皇帝為了避開被文官們制約,設(shè)置了大量的傳奉官,光文思院的傳奉大使都有九百多人。
先帝耐不住文官們的吵鬧勸諫,把這些傳奉官全打發(fā)了。
而他登基后沒有明著設(shè)置官員,卻私下?lián)芰瞬簧巽y兩支持文思院,其中就包括火器、槍械的改進(jìn)。
“可查出是怎么流出來的?”
錢檸有備而來:“崇善伯府前不久剛宴請過文思院正使?!?/p>
“文思院正使已經(jīng)交待清楚?!?/p>
文思院正使也不過是正五品的官銜,被太皇太后娘家刻意結(jié)交,愿意攀附也在情理之中。
陸行簡直接下令:
“命錦衣衛(wèi),查抄瑞安侯府、崇善伯府、安仁伯府。”
“帶瑞安侯上仁壽宮?!?/p>
錢檸瞳孔猛縮,卻不敢質(zhì)疑,領(lǐng)命而去。
這兩天皇宮上下戒備森嚴(yán),各宮門緊閉,任何人不得外出。
仁壽宮作為風(fēng)暴中心,更是被圍得水泄不通,一只蚊子都飛不出去。
陸行簡漏夜到來時,王氏面色陰沉得仿佛滴水。
“皇帝是要囚禁哀家?”
陸行簡把問題拋了回去。
“皇祖母犯了什么錯,需要朕用上囚禁?”
王氏冷笑,目光看了一眼殿外戍守的士兵:
“欲加之罪,何患無辭?”
陸行簡落座,冷冰冰地看著王氏:“當(dāng)眾刺殺皇后,還是欲加之罪?”
王氏瞳孔巨震:“何至于?”
陸行簡目光凌厲不可犯:“蘇家大火,不是你們王家所為?”
“火燒靜恬齋,不是您老人家指使的?”
王氏猛拍桌子:
“放肆!皇帝,你要?dú)⒁獎巵肀闶牵伪貭繌?qiáng)附會、胡亂栽贓?!”
陸行簡分毫不讓:
“證詞、證人、證據(jù)一應(yīng)俱全,由不得皇祖母辯駁!”
“帶瑞安侯!”
須發(fā)花白的瑞安侯滿面頹敗地被帶到殿中。
“皇上,冤枉,冤枉!”
陸行簡端坐,只是讓人把證詞和證據(jù)一一擺出來。
瑞安侯跪在地上看著滿地的證據(jù),神色駭然,額頭在地磚上重重地磕出血。
“老臣竟不知,居然有這些事?!”
他的大腦飛速運(yùn)轉(zhuǎn)。
證據(jù)確鑿。
并不算冤枉。
皇上一旦拿到朝廷上,崇善伯府不死也得脫一層皮。
可是。
為什么皇上沒有直接交給大理寺處置,而是把他叫到仁壽宮?
如果連累到瑞安侯府……
他當(dāng)即請旨:
“皇上,是老臣統(tǒng)馭無方,還請皇上大事化小,小事化無,容老臣按族規(guī)處置此事!”
陸行簡都?xì)庑α恕?/p>
薄唇微勾出幾分譏嘲:
“刺殺皇后這等大罪,豈容你徇私?”
瑞安侯心頭巨震,連忙補(bǔ)救:
“老臣不敢!”
“皇后無大恙,是不幸中的之幸。況且此等大逆不道之事宣揚(yáng)出去,只會讓人心動搖,朝局不穩(wěn)?!?/p>
“老臣寧愿大義滅親,也不敢叫天子榮譽(yù)受損,朝廷威信掃地!”
陸行簡眼睛微微瞇了瞇,似乎是在沉吟。
王氏顫巍巍地怒斥:“皇帝這是要逼死哀家?!”
“如此忤逆不孝,哀家要召集朝臣,要他們評理!”
瑞安侯適時地跪行到王氏跟前:
“娘娘,請息怒!是阿清他管教無方,縱子行兇,與您無干??!”
王氏涕淚縱橫地站起來:“哀家要去奉先殿,撞死在憲宗靈前!”
“要讓世人看看,皇帝和皇后如何容不下我這個老婆子!”
陸行簡冷眼看著王氏表演,不予理會。
這就是以死相逼,大家要魚死網(wǎng)破了。
瑞安侯抱著王氏的腿,向陸行簡不停磕頭哀求:
“皇上,為了皇家顏面,求您私下處置此事,老臣定給您一個交待!”
王氏拿著拐杖敲打瑞安侯的身體,怒容上掛著渾濁的淚水:
“何必求他?”
“他如今滿腦子都是蘇氏那個賤人,哪里容得下我們?”
“等逼死我這把老骨頭,后宮不就是他們張家姑侄倆說了算!”
陸行簡視線凌厲地看向她。
王氏見狀挑眉冷嗤:
“莫非你的好皇后沒告訴你,她是張鶴凌的親生女兒?”
“看來她也沒有多信你?!?/p>
陸行簡身子一頓,良久終于開口:“不勞皇祖母掛心?!?/p>
“那朕就看瑞安侯如何做了?!?/p>
“此案明日再交大理寺?!?/p>
他的話充滿無情。
這是要逼瑞安侯清理門戶。
瑞安侯瞳孔猛縮,卻還是無奈地行禮磕頭:“謝主隆恩!”
一旦大理寺介入,各種嚴(yán)刑拷問胡亂攀咬,連瑞安侯府和三弟家的安仁伯府都未必能幸免。
還有姻親安遠(yuǎn)侯府和定西侯府。
他得抓住這爭來的一線機(jī)會舍小保大。
皇帝在這關(guān)鍵時刻留下一絲機(jī)會,還是太皇太后的話起了作用。
難道那蘇晚晚,居然真是壽寧侯張鶴凌的女兒?!
不過,不管是不是,后宮如果鐵板一塊,對皇帝反而不利。
留下幾方勢力互相爭奪,才是制衡之道。
還是老姐姐厲害,一句話就叫皇帝松了口。
然而。
瑞安侯的肩膀耷拉下來。
接下來,才是真正考驗(yàn)人性的時刻。
“老姐姐,對不住,是阿清他們行事不縝密,叫人抓住了把柄?!?/p>
王氏面色絕望,眼淚都快流干了。
癱軟的身體被瑞安侯扶到椅子上坐下。
“我無兒無女,就指望著你們個個好好的,如今叫我如何能接受?”
“如何能接受?”
王氏哭得歇斯底里,捶胸頓足。
“留著青山在,不怕沒柴燒?!?/p>
瑞安侯狠狠地抹了把臉上的淚痕,壓低聲音勸。
眼底的隱忍堅(jiān)定和狠厲精明,還是給王氏帶來信心。
……
第二天一大早,蘇晚晚早早就爬起來梳妝打扮。
她急著見蘇家人。
陸行簡讓她先用早膳,把一碗舀好的粥遞到她面前。
“皇祖母說,你是壽寧侯張鶴凌的女兒?!?/p>
蘇晚晚抬眸看他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