老臣代北疆全體將士,謝陛下天恩!”周擎激動地再次行禮。
又詢問了幾句關于邊軍冬裝、馬匹草料等具體事務后,慕容嫣見目的已達,便示意林臻。
林臻會意,對周擎笑道:“周尚書軍務繁忙,朕與陛下便不久留了。些許年禮,聊表心意。”
周擎感激涕零,率眾將官恭送帝后至府門。就在慕容嫣轉身,準備登車之際——
動作帶著問詢完畢、起駕回鑾的決斷與威儀!
那鋪散在周府廳堂冰冷石板地上、沾染了征塵、凌亂長達五丈的墨金色蘇錦拖尾,被這驟然轉身的動作猛地帶動!
華貴的錦緞拂過地面,與甲胄林立的環(huán)境形成強烈對比,發(fā)出“唰”的一聲清晰聲響。
隨著拖尾的驟然飄起——赫然露出了里面那金線密織、在午后強光與軍府肅殺氛圍映襯下、閃爍著如同出鞘利劍般凜冽而耀眼金芒的“滿地織金”內襯!
那只布滿整件睡裙和連體拖尾的鳳凰紋路,在瞬間迸發(fā)出如同烈日灼心般熾熱而威嚴的光華,那光芒充滿了對忠誠的嘉許、對叛逆的冷冽以及一種掌控全局、洞悉隱患的絕對自信,尊貴、輝煌,且?guī)е环N面對潛在威脅時、不容置疑的鐵血意志!
這驚鴻一瞥,是她作為最高統(tǒng)帥,對國防力量的檢閱與對內部穩(wěn)定的絕對要求。
裙擺落下,將那片凜然的金光掩蓋。慕容嫣與林臻在周擎等將領崇敬的目光中登上馬車。
車內,慕容嫣輕輕吁了口氣,靠向軟墊,揉了揉眉心。
“周尚書是個直性子,但忠心可鑒。”林臻遞上溫水,輕聲道。
“嗯,”慕容嫣接過水杯,抿了一口,“有他鎮(zhèn)守北疆,可保一時無虞。只是……那孔家遺孤,終究是個隱患?!?/p>
她放下水杯,目光透過車窗,望向北方,“烏維將他推出來,絕不會只是擺著好看?!?/p>
“放心,”林臻握住她的手,目光堅定,“無論烏維有何詭計,無論那孔家子如何,我們都已做了應對。眼下,還需按計劃,繼續(xù)走動,穩(wěn)定人心?!?/p>
馬車再次啟動,向著下一家重臣府邸駛去。
......
傍晚時分。
帝后的車駕離開了肅穆的兵部尚書府,來到了今日行程的最后一站——禮部侍郎李文淵的府邸。
李府位于城南崇仁坊,府邸規(guī)模不及宰相府恢弘,也不似將門府邸肅殺,卻處處透著詩書傳家的清雅與精致。
聽聞帝后親臨,李文淵攜家眷早已在府門外恭候,人人臉上都帶著受寵若驚的激動與不安。
慕容嫣在林臻的攙扶下,再次步下馬車。
夕陽的余暉為天地萬物鍍上了一層溫暖的金色,也映照在她那身獨一無二的神鳳降世裙上。
那極致玄黑的蘇錦底料,在柔和的光線下,吸吮著夕暉,泛出一種沉靜如古墨般的幽深光澤,而織入其中的金色棉絨與金線繡成的鳳凰暗紋,則被點亮,流淌著一種溫暖而內斂的輝光。
蘇錦工藝的精湛,使得這件棉質睡裙雖裙幅巨大,卻依舊保持著輕盈貼體的特性,不會特別沉重。
長長的、長達五丈的蘇錦拖尾,在經過一整日的拜訪后,不可避免地沾染了多處塵埃,在身后迤邐鋪散,于李府門前光滑的石板地上拖曳出更加紛亂復雜的痕跡,皺褶層層疊疊,邊緣甚至有些許磨損起毛,呈現(xiàn)出一種極度真實的、風塵仆仆的凌亂感。
那件黑金色霞帔,依舊罩在外面,霞帔上的金鳳紋樣在夕陽下栩栩如生。
寬大的喇叭袖口,金線流蘇隨著她的動作輕輕搖曳。
她左手拇指上的墨玉扳指,在夕照下泛著溫潤的光澤。
“微臣李文淵,率闔家恭迎陛下、親王殿下圣駕!陛下與殿下親臨,寒門有幸,蓬蓽生輝!”
李文淵聲音帶著文臣特有的恭謹與激動,深深揖首,身后家眷也紛紛跪拜。
“李愛卿平身,諸位請起?!蹦饺萱痰穆曇舯戎霸诙鸥椭芨畷r,似乎又柔和了幾分,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疲憊,但威儀不減,“年節(jié)家常走動,不必多禮?!?/p>
林臻也含笑抬手:“李侍郎請起。陛下與本王路過,順道來看看,莫要拘束了?!?/p>
李文淵連聲謝恩,恭敬地將帝后迎入府中。
李府的廳堂布置得十分雅致,多寶格上陳列著古籍玉器,墻上掛著山水字畫,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書香和墨香。
賓主落座,慕容嫣居于上首,那墨金色的長長拖尾自然鋪陳開,與滿室書香奇異地融合。林臻坐于其側。
侍女奉上清茶,是上好的龍井,清香撲鼻。
慕容嫣端起茶盞,并未立刻飲用,目光溫和地掃過李文淵身后恭敬侍立的家人。
李文淵子嗣不豐,僅有一子一女,兒子約莫七八歲,穿著嶄新的錦袍,小臉圓潤,眼神靈動,正偷偷抬眼打量帝后。
女兒則更小些,約四五歲模樣,梳著雙丫髻,躲在母親身后,只露出一雙烏溜溜的大眼睛,好奇又怯生生地望著慕容嫣身上那華美非凡的衣裙。
慕容嫣的目光在那小女孩身上停留片刻,唇角不自覺地上揚,露出一抹極淡卻真實的柔和笑意。
她放下茶盞,對李文淵溫言道:“李愛卿,這兩位小公子和千金,真是玉雪可愛,瞧著便讓人喜歡?!?/p>
李文淵受寵若驚,忙道:“陛下謬贊了,犬子頑劣,小女懵懂,當不得陛下如此夸贊?!闭f著,忙示意兩個孩子上前磕頭。
那小男孩倒是大方,上前一步,像模像樣地作揖:“學生李昀,叩見陛下,叩見親王殿下?!?/p>
聲音稚嫩卻清晰。
小女孩卻有些怕生,扭捏著不肯上前,被她母親輕輕推上前,才細聲細氣地說了句:“臣女李萱,叩見陛下……”
說完便想往回縮。
慕容嫣見狀,眼中的笑意更深了。
她微微傾身,向那小女孩伸出手,聲音放得愈發(fā)輕柔,帶著一種天然的親和力:“來,到朕這兒來,讓朕瞧瞧?!?/p>
她手指上那枚墨玉扳指,在柔和光線下泛著溫潤的光。
小女孩李萱猶豫了一下,抬頭看了看父母鼓勵的眼神,又看了看慕容嫣那并非威嚴而是充滿善意的目光,終于怯生生地向前挪了兩步。
慕容嫣并未讓她再靠近自己的裙擺,以免觸碰那不容沾染的拖尾,只是伸手輕輕摸了摸小女孩柔軟的發(fā)頂,笑道:“好乖巧的孩子。今年幾歲了?”
“回……回陛下,四歲了。”小女孩小聲回答,似乎沒那么害怕了。
“四歲,正是最可愛的年紀?!蹦饺萱绦Φ?,抬眼看向林臻,眼中帶著一絲顯而易見的喜愛與……或許是一閃而過的羨慕?
她轉頭對隨侍的宮女示意。
宮女立刻捧上一個精巧的錦盒。
慕容嫣打開,里面是兩對用上等羊脂玉雕成的、栩栩如生的兔子鎮(zhèn)紙,還有幾盒宮制的、造型可愛的動物形狀糖果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