睡前喝了碗茶,宋春雪早早地醒來去了茅房。
從茅房出來,她便聽到廚房里兩個婆子在聊天。
“大人跟道長是在同一個屋睡吧?”
“要不然呢,那天晚上他們沒回來去了客棧,分明是成了,你還想他們分房睡啊?!?/p>
“成了挺好,就是沒名沒分的,傳出去不體面?!?/p>
“體面算個啥東西,咱們大人跟道長又不是一般人,管求旁人說啥呢,體面不體面的,自己知冷熱就成。”
“可是人活臉樹活皮,只要往人堆里鉆,難免會被人嚼舌根,道長還有三個兒子呢,他們難道不在乎嗎?”
“你操心的真多,人家都不介意,你介意啥?!?/p>
“我就是覺得可惜,大人這么好的官兒,若是有個兒子就好了,將來肯定能考取功名。可惜道長不樂意生,還讓春樹煮了避子湯,真是造孽啊?!?/p>
“年輕的時候不生,現(xiàn)在想起來生,我是宋道長我也不樂意。人家有五個孩子了,再生就可怕了?!?/p>
“可她既然在意大人,就該為大人開枝散葉,女人跟一個男人過日子,不就是這樣的嗎?”
“我呸,你給你男人生了那么多孩子,人家領(lǐng)情了嗎?還不是找了個小妾,連多看你一眼都不樂意,還花著你的錢養(yǎng)妾室的孩子,多犯賤吶。”
“趙小娥你別太過分,我得罪你了你揭我短,宋道長是你娘啊你這么護著她?”
“就憑人家會上得廳堂下得廚房,還能神出鬼沒舞劍修道,是我奶奶都成。你就是個只知道給人生孩子,還給自家男人養(yǎng)小妾的窩囊廢,自己窩囊就算了,還想別人跟你一起窩囊,你不就是自己愛吃苦,見不得別人比你好唄?”被稱趙小娥的婦人陰陽怪氣道,“那避子湯你動了吧,下次讓我看到不檢點,我就跟大人說去?!?/p>
聽到這兒,宋春雪挑起眉頭,還看不慣她的避子湯了?
他爹的,誰若是害她懷了孩子,非得剁了他的胳膊不成!
“我又沒動你……”
看到宋春雪跨進廚房,剛才說話的兩個婆子倏地站起來。
宋春雪看向低著頭不敢看她的人,便知道另一個必然是趙小娥。
“趙大姐,下次看到有人擅自動我的避子湯,直接跟我說便是?!彼目聪蛄硗庖晃?,依稀記得她姓范,“繼續(xù)忙吧?!?/p>
“是,宋道長?!?/p>
她去自己的屋里,將還沒縫好的被子鎖了邊兒,在中間走了兩遍粗線,免得蓋著蓋著縮到一塊兒去。
吃早飯時,劉春樹進來,在謝征耳邊說了什么,便悄悄的退了出去。
謝征看著宋春雪欲言又止。
“怎么了?”
謝征將一個瓶子放在桌上,“這是那位尊主給的,我吃過了你就不用喝避子湯了。”
宋春雪玩笑道,“保險起見,我也喝一點?!?/p>
“我不在乎子嗣,也不會在這個年紀(jì)讓你吃那個苦,不管旁人說什么,謝某的心意不會變?!?/p>
“知道知道,你不用擔(dān)心,我沒有放在心上,”宋春雪夾了個小饅頭遞給他,“吃這個?!?/p>
“那位范婆子我會打發(fā)的,明日你挑兩個能管住嘴的。”
宋春雪詫異,沒想到他這么干脆。
“不必,我想今日過后她肯定不會多嘴,若是打發(fā)了,以后她可能不好找活兒干?!?/p>
宋春雪并未將此事放在心上,她還想著這兩日要去老二家中幫忙,將媳婦娶進門才是要緊事。
而謝征的擔(dān)憂是,院子里的人說閑話,漸漸地她會不想留在這院子里。
絕對不行。
這件事情要交給劉春樹去辦,讓那位范婆以后少在春雪面前晃。
管不住自己的嘴,那是自己的問題,怪不了旁人。
*
來到山上,宋春雪找到師兄,他正在教土蛋兒畫符。
“師叔!”土蛋兒熱情的跑過來,挽上宋春雪的胳膊,“師叔啊,現(xiàn)在見你一面好難啊,長風(fēng)長云倆時常惦記你,以后你常來山上吧。”
宋春雪從懷中摸出一包糖來,“好,等過些日子,我會常來山上?!?/p>
土蛋兒開心的將糖揣到懷里,笑嘻嘻的湊到她跟前低聲問,“聽說你跟謝大人修成正果了,怎么樣,謝大人對你好嗎?”
宋春雪敲了敲他的腦門,“挺好的,好好修煉,早點學(xué)本事,將來你才能找個道侶?!?/p>
“啊?”土蛋兒揉了揉額頭,看看張道長又看看宋春雪,眉眼間爬上喜色,“我也能找道侶?”
宋春雪看向張道長,“他沒學(xué)你的修行法門吧?”
“沒有,”張道長放下毛筆,嚴(yán)肅的看著她,“不是翅膀硬了嗎,回來作甚?”
“師兄還在生氣啊,反正這事兒躲不掉,那位藿香人挺好的,不像傳言中那樣陰險狡詐,他是真性情,跟土蛋兒他們一樣,挺孩子氣,下次我們一起喝酒可好?”
張道長沒說話,撩起袍子坐下,轉(zhuǎn)身端起茶喝了一口沒有說話。
土蛋兒看向宋春雪,壓低聲音悄聲發(fā)問,“你跟我?guī)煾疙斪炝耍俊?/p>
“你先去忙吧,我跟你師父有事商量。”宋春雪擔(dān)心待會兒師兄生氣發(fā)火,會嚇到師侄。
別看師兄從來都是好脾氣的樣子,但從昨日他吼人的樣子,宋春雪覺得他發(fā)起火來應(yīng)該挺兇的。
“哦,好?!蓖恋皟阂徊饺仡^的走了,生怕他們打起來。
宋春雪看著嶄新的桌子,桌上的符紙都是好的,土蛋兒畫得跟鬼畫符似的。
宋春雪摸了摸鼻子,師兄不說話的時候怪嚇人的。
她將藥瓶放在桌上,“師兄,你說句話,怪安靜的,我心慌?!?/p>
半晌,道長嘆了口氣。
“慌什么,我還能打你不成?”道長沒好氣道,“你又不是土蛋兒,你是我半路認(rèn)的師弟,不聽話很正常。”
“……”這話聽著比罵她還難受。
“師兄,我覺得那位霍尊主挺可信的,你先把藥喝了,早點閉關(guān),回頭等師兄痊愈了,什么情況不都能對付。我也是為了自己,萬一遇到個不講理的來叫陣,還是要師兄來頂著?!?/p>
道長從脖子上取下金勺子,“你留著,藥我收下了,我會找個地方閉關(guān)?!?/p>
“去哪?誰給你送飯?”
“我會帶上土蛋兒,四十九日后,我會回來。”張道長沉聲道,“你說的不錯,我不能倒下,必須盡快恢復(fù)如初。”
“師弟,多謝你。”他眼中情緒涌動,如釋重負(fù),“多謝你點醒了我,還非要救我。其實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