車子熄火了,停了下來。
車內(nèi)一片死寂,只有被砸歪的引擎蓋下,偶爾傳來一兩聲“滋滋”的漏氣聲和金屬冷卻收縮的“咔噠”聲。
“都沒…沒事吧?”趙振國第一個反應(yīng)過來,聲音沙啞,感覺自己的心臟快要跳出嗓子眼。
“沒…沒事…”
“咳…沒事…”
車里幾人驚魂未定的回應(yīng),大家都被這突如其來的災(zāi)難嚇出了一身冷汗。
王新軍倒吸一口涼氣:“媽的…這樹…斷得也太是地方了!”
趙振國怒道:“巧合太多,就不是巧合了...”
這是處心積慮的謀殺!對方不僅僅是阻撓,是真的想要他們的命!想要讓那份證據(jù)連同他們一起,徹底消失在這條夜路上!
此時下車并不是一個好的選擇,不過萬幸的是,發(fā)動機經(jīng)過嘗試,居然還能重新點火!
“走!快走!”
傷痕累累的212吉普,拖著重傷之軀,倒車,用獨眼燈照亮前路,更加顛簸但卻以更決絕的速度,朝著目的地駛?cè)ァ?/p>
每個人都知道,他們剛剛在鬼門關(guān)前走了一遭。
一路再無阻礙。
當這輛如同從戰(zhàn)場上撤下來的破舊吉普,轟鳴著沖到大院門口,被持槍哨兵緊張地攔下時,車上的人幾乎都快虛脫了。
老人還沒休息,看到狼狽不堪的趙振國和王新軍,以及他們小心翼翼捧出來的那份無比沉重的證據(jù)時,臉色立刻沉了下來。
等王新軍言簡意賅、卻驚心動魄地匯報完今晚發(fā)生的一切,老人的臉色已經(jīng)從陰沉變成了震怒!
“啪!”老人猛地一掌拍在堅實的紅木辦公桌上,震得茶杯亂跳!
“無法無天!簡直是無法無天!”
他胸口劇烈起伏,花白的眉毛劇烈顫抖著,眼中噴射出駭人的怒火:
“在我們的眼皮子底下!竟敢用如此卑劣狠毒的手段!這是破壞國家建設(shè)!這是謀殺革命同志!”
他一把抓起那些證據(jù),快速翻看著,越看臉色越青,手指因為憤怒而顫抖:“好!好!好一個季家!藏得可真深?。 ?/p>
老人猛地抬起頭,目光如炬,看向趙振國和王新軍,聲音斬釘截鐵,帶著不容置疑的決絕:
“查!一查到底!絕不姑息!不管涉及誰,不管他背后站著誰,都要給我連根拔起!誰說情都不行!”
他略一沉吟,眼中閃過老辣的光芒,看向自己的秘書,補充道:“立刻成立專案組!你親自牽頭!但是——”
他語氣加重,“所有跟季家,哪怕有一絲一毫牽連的人,全部給我排除在專案組之外!一個不準進!要用絕對可靠、跟那邊沒有任何瓜葛的人!”
趙振國和王新軍聽到這里,一直緊繃的心弦終于稍稍松弛了一些。
老人看著眼前這兩個傷痕累累卻眼神倔強的年輕人,語氣緩和了一些,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贊許和心疼:
“你們倆,今晚就留在這里,哪里也別去!先別回家!新軍家在部隊大院里,相對安全一些,至于振國家,我會派人保護他們的安全?!?/p>
趙振國覺得其實沒必要,他家有小白和小紅,誰敢來惹事兒,自然讓他們,有去無回。
但是,他們會不會把目標轉(zhuǎn)向…
婉清!
媳婦最近辦了走讀,每天騎車上下學。
此刻想到媳婦可能獨自面對未知的危險,趙振國只覺得一股寒氣從腳底板直沖頭頂,心臟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,幾乎停止跳動!
“領(lǐng)導!您的安排我心領(lǐng)了!但我必須回去!我…我家里…”他急得有些語無倫次,“我愛人…婉清她辦了走讀,我…我怕他們…”
他話沒說完,但臉上的驚惶和恐懼已經(jīng)說明了一切。
老人是何等人物,歷經(jīng)風浪,瞬間就明白了趙振國的擔憂,而且深知這種擔憂絕非多余!
對手的下作手段,今晚他已經(jīng)聽得夠多了!禍不及家人?對于毫無底線的敵人來說,這句話就是放屁!
老人的臉色瞬間變得更加凝重,沒有絲毫猶豫,立刻對身旁的秘書沉聲道:
“聽到了嗎?立刻!馬上!安排保衛(wèi)處的人,不!直接從警衛(wèi)連調(diào)一個班!開兩臺車!一臺車和人在他家周圍秘密布控警戒!另一臺車去接他的愛人,確保他愛人的絕對安全!要快!”
“是!領(lǐng)導!”秘書也知道事情緊急,立刻轉(zhuǎn)身就跑著去安排了。
老人這才看向臉色煞白、呼吸急促的趙振國,語氣放緩,帶著安撫卻不容置疑的力量:
“振國,你現(xiàn)在的心情我理解!但越是這個時候越不能亂!你自己莽撞地跑回去,萬一路上再出點事,豈不是更糟?放心,交給專業(yè)的同志去處理!我向你保證,絕不會讓你愛人受到一絲一毫的傷害!”
王新軍也趕緊拉住趙振國的胳膊:“振國!聽領(lǐng)導的!領(lǐng)導安排肯定比泥跑回去快!”
趙振國嘴唇哆嗦著,他知道領(lǐng)導說得有道理,但一想到婉清可能面臨的危險,就心如刀絞,坐立難安。
他用力攥緊了拳頭,指甲幾乎掐進掌心,強迫自己冷靜下來。
好在大家效率極高,不到五分鐘,窗外就傳來了吉普車引擎的轟鳴聲和急促的腳步聲。
秘書快步進來:“領(lǐng)導,人員車輛已就位!”
“快去吧!”老人一揮手。
趙振國也想同去,卻被攔下了,一名工作人員早已等候在外,客氣地引著兩人:
“兩位同志辛苦了,首長吩咐先帶你們?nèi)ナ程贸渣c東西,暖和一下?!?/p>
趙振國此刻心急如焚,哪里吃得下東西,滿腦子都是妻子的安危,但大家不放他走,也只好被引著往食堂走去。
食堂里燈火通明,這個點了,只有值班灶還開著,給他們下了兩碗熱氣騰騰的雞蛋掛面,又端來幾個饅頭和一碟咸菜。
面條的香氣氤氳開來,卻絲毫勾不起趙振國的食欲。
“振國,多少吃一點,墊墊肚子,不然哪有力氣?”王新軍呼嚕嚕吃著面,含糊地勸道。
趙振國勉強拿起筷子,挑了幾根面條,味同嚼蠟,最終只是勉強喝了幾口面條湯。
面條湯下肚,非但沒覺得暖和,反而更加心慌意亂。
“我去趟廁所?!彼畔峦耄瑢ν跣萝娬f了一句,便起身朝著食堂角落的衛(wèi)生間走去。
廁所里燈光昏暗,彌漫著一股消毒水的味道。
趙振國解決完,走到洗手池前,擰開水龍頭,冰冷的水沖刷著他的手,也讓他焦灼的頭腦稍微清醒了一點。
就在這時,一個穿著藍色勞動布工作服、戴著帽子的男人低著頭快步走出來,似乎很急,肩膀不輕不重地撞了趙振國一下。
“對不起。”那人含混地嘟囔了一句,頭也沒抬,腳步不停地迅速走出了廁所。
趙振國正心煩意亂,也沒在意,只是皺了皺眉,繼續(xù)低頭洗手。
冰冷的水流聲中,他下意識地抬起頭想看看鏡子里的自己,就在目光觸及鏡面的那一剎那,瞳孔猛地收縮!
鏡子里,左側(cè)肩膀上,不知何時,竟然粘著一張折成小方塊的白色紙條!
就像是被不經(jīng)意間蹭上去的一樣!
可趙振國百分之百確定,在進來之前,他的肩膀上絕對沒有這東西!
是剛才那個撞他的男人!
他猛地關(guān)掉水龍頭,小心翼翼地捏起了那張紙條,展開。
上面是用報紙上剪下來的鉛字歪歪扭扭拼貼成的一句話,像一條冰冷的毒蛇,瞬間纏緊了他的咽喉,讓他無法呼吸:
“你媳婦宋婉清在我們手上,想救她,就想辦法把證據(jù)給毀了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