宋姝寧當然知道皇帝有多憎惡沈祁淵了,她知道皇帝因為沈祁淵的存在整日寢食難安,所以想把沈祁淵除之而后快,但沈祁淵何嘗不是?更何況,沈祁淵才是最后的贏家,如今的皇帝再怎么蹦跶,也不過是跳梁小丑罷了,最后還不是成為了沈祁淵的手下敗將,淪為階下囚。
她沒什么腦子,不懂局勢,也沒有幫沈祁淵的能力,但她一開始做出了留在沈祁淵身邊抱緊他大腿的那個決定開始,就不會改變。
所以不管現(xiàn)在自己要陪著沈祁淵面對什么樣的危險,都是她心甘情愿的,她不能想要沈祁淵護著她,護著將軍府所有人的性命,卻什么都不愿意付出!
雖然這些話,她不能對別人講...
“蘇公子若是害怕被牽連,可以離開,但我不會跟你離開的?!彼捂瓕幨桦x的看著蘇沐白,“如今臨滄郡的瘟疫得到了控制,濰滄郡對臨滄郡過去的民眾管控也沒有那么嚴格了,蘇公子若想回京應該很簡單的?!?/p>
“的確很簡單?!碧K沐白瞧著冥頑不靈的宋姝寧,他有些懊惱,“首輔府上的隨從和護衛(wèi)十幾日之前就隨著第二批賑災銀兩到了臨滄郡,我想離開隨時都可以離開,但是我想帶你一起離開!你就不能聽話一點,和我一起回京?”
“我為何要聽你的話?”宋姝寧眉頭緊緊地皺在一起,她抬眸看著神情懊惱,對自己好像無可奈何的蘇沐白,語氣微冷,“我與蘇公子萍水相逢,我們之間的關系,不過是一壺水的恩情罷了,我完全沒放在心上,我想蘇公子也無需把那點小事放在心上,也請?zhí)K公子不要再對小女的事情指手畫腳,你方才那些每一句都打著為我好的旗子所說的話,真的讓我感到非常的反感。”
蘇沐白下意識的就要開口為自己辯駁,但看到宋姝寧冰冷的神色,他到嘴邊的話收了回去,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,往后退了一步,“是在下關心則亂了,還請宋小姐不要與在下一般見識,方才是我的話逾越了,蘇小姐你與我無親無故,的確不用聽我的話?!?/p>
宋姝寧對蘇沐白微微頷首,“蘇公子明白就好。”說完她看了一眼逐漸變暗的天色,“這些日子一直在忙著治療患者,今日實在是乏了,就不與蘇公子多說了,告辭。”
她疏離的對著蘇沐白福了福身子,轉身朝自己的院子而去。
蘇沐白看著宋姝寧離去的背影,雙手死死的握住,這個女人,怎么一點都沒有京城那些小女子聽話!
與此處一墻之隔的院中,之前離開的沈祁淵此時正負手站在山茶花叢中,墨風也靜靜地站在他身后,直到聽到蘇沐白離開的腳步聲了,墨風才壓低聲音開口,“宋小姐果然一心只有主子您。”
沈祁淵沒有說話,但是光從他壓不住的嘴角來看,就知道他此時的心情非常好。
“蘇沐白此人如今越看越礙眼?!鄙蚱顪Y的好心情在想到蘇沐白竟然敢覬覦宋姝寧之后立刻就沒了,“如今城中修繕和重建已經(jīng)差不多完成了是嗎?”
墨風:“......”
感情之前在街上所說的那些話,主子完全當成了耳邊風,風吹走就算了?
“是,如今表面上雖然是蘇沐白在指揮,但實際上都是我們的人在負責。”墨風又把之前說的進度說了一遍,又接著道:“如今的蘇沐白對臨滄郡來說,無關緊要?!?/p>
“那就送給他離開吧?!鄙蚱顪Y抬步朝自己的院子走,“孤不想看到他再在宋姝寧面前轉悠?!?/p>
剛回到自己院子的蘇沐白狠狠地打了一個噴嚏,他揉了揉自己的鼻子,眉頭微蹙,“我這些日子沒和病患接觸過啊,該不會感染瘟疫了吧?”
“少爺,老爺又來信催您回京了?!敝心旯芗覐耐饷娑酥粔夭枳哌M來,“如今臨滄郡的房屋已經(jīng)修繕和重建的差不多了,您也不必再留在這里了,不如明日咱們就回京吧?”
蘇沐白腦海中忽然就浮現(xiàn)了宋姝寧對他說的那些話,他眉頭緊蹙,問管家,“你說那個女人怎么那么不知好歹?我讓她跟我回京也是為了她好,她非要留下來,和一個被皇帝厭惡的王爺扯上關系,對她有什么好處?”
管家來這兒十幾日,日日跟著自家少爺,自然也知道自家少爺對那個宋大夫是不同的,而且那宋大夫聽說還是宋將軍的獨女...
但是少爺這樣議論一個女子與另一個男子,著實不好...
“少爺,宋小姐說不定只是心系患者,所以不愿意離開?!惫芗倚χf道,“奴才知道您是因為宋小姐是您的救命恩人,所以才對宋小姐關心則亂,但咱們也要看人宋小姐的意愿是吧?”
蘇沐白意識到自己方才一時說錯了話,他抿了抿嘴,“她是大夫,心系病患的確沒錯,但是她也不看看如今是什么時候了,那銳王今日可是發(fā)瘋把鐘處森那個雜碎給殺了?。』实廴粢源藶榻杩趤?..”
“我的少爺!”管家連忙上前捂住蘇沐白的嘴,緊張的往四周看了一眼,壓低聲音道:“小心隔墻有耳?。 ?/p>
蘇沐白不說話了,他自然知道自己說的這些話,大逆不道,但他說的這些又都是事實,在家中祖父和父親兩人不敢說,也不讓他說,如今還不讓他說?
蘇沐白拍開管家的手,毫不在意的說道:“放心好了,這院中就算隔墻有耳,那也是銳王的耳?!?/p>
“少爺,要不咱們繼續(xù)往南游學,暫時不回京城了?”管家覺得自家少爺這性子,回京怕是要惹事的,還是聽老太爺?shù)脑挘瑒e回去比較好。
“硯竹找到了嗎?”蘇沐白問。
管家沉默,硯竹是之前跟在蘇沐白身邊的書童,是在這次臨滄郡的山洪中和蘇沐白走散了的,時間都過去那么久了還沒找到,肯定是兇多吉少了。
蘇沐白瞧管家沉默,他就已經(jīng)知道了答案,其實在當時那洪流中看到硯竹被洪流卷走他就已經(jīng)知道硯竹不可能活得下來了。
蘇沐白給自己倒了一杯熱茶,但是沒喝,他目光定定地看著煙霧繚繞的茶水,好半晌之后才對管家說:“我要留下來?!?/p>
管家一頓,想要出言勸說,卻被蘇沐白抬手打斷,“我應該留下來,算起來,我其實也是這次臨滄郡水患的受害者之一?!彼酒饋砜粗兒诘奶欤谅暤溃骸颁J王的確發(fā)瘋殺了鐘處森,但他并沒做錯,鐘處森做出那等傷天害民的事情來,死不足惜,所以我要留下來,為臨滄人百姓發(fā)聲?!?/p>
“少爺...您是不是要和老太爺與老爺商量一下???”管家聽著蘇沐白這些話,不覺得欣慰,只覺得膽戰(zhàn)心驚,他們家少爺何時變得這么有血性了?有什么時候變得這么有豪情壯志了?
“商量?”蘇沐白眉頭一皺,“依照我爹和我祖父的性格,那肯定是要讓我忍氣吞聲的,還需要商量?這件事情就這么定了,若皇帝敢派兵來追責銳王,那就是拼了這條命,我也要為臨滄郡的人說句公道話!”
“少爺啊,您的命,不值錢?。 惫芗倚睦鄣内s緊又捂住蘇沐白的嘴,壓低聲音勸說道:“少爺啊,您也知道皇上不仁,這一城的百姓他都沒看在眼中,何況只是您這一條命呢?您就算為了老太爺和老爺著想,也別意氣用事啊!”
“連你也知道皇帝不仁,那我祖父會不知道?”蘇沐白一把扯開管家的手,沉聲道:“祖父這次派你出來找我,其實是不想要我回京了吧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