南婆娑洲。
一座書院門口,侍女鈴蘭照例等候在此,百無聊賴的坐在臺階上。
身旁不遠的飛劍傳信閣內,原先那位中年管事已經不在此處,換了個年輕人,見那姑娘又來了,連忙出門打了個招呼。
鈴蘭只是歪著脖子看了他一眼,沒有回應什么,讓那少年深感失落。
少女實在想不通,那個寶瓶洲的小子,是怎么把小姐一顆心給勾走的?
天天就讓她等在門口,看看有沒有那人的書信寄過來,可自從上次之后,再沒有過一封了。
少女自顧自喃喃道:“飛劍傳信能要幾顆神仙錢?。啃〗沌娨獾倪@個人,要么是個摳搜鬼,要么就是把我家小姐拋之腦后了,是個負心漢。”
“總之,不是什么好鳥?!?/p>
那年輕管事耳尖,聽了個大概,順著她的話附和了兩句,鈴蘭瞥了他一眼。
少女頓時又換了一副姿態(tài),皺眉呵斥道:“我家小姐何許人也?她喜歡的男子,定然也是人中龍鳳,也是你能多嘴的?”
少年管事噤若寒蟬,明明是順著她的話來說的啊,怎么好端端的還被啐了一口?
管事立即噤聲,不再言語,給了個歉意的眼神后,回身進了傳信閣內。
女子心思,實在難以捉摸。
……
臨近倒懸山,一襲青衫的御劍身形忽然停滯半空,想了許久后,劍尖調轉,再度北上三十萬里。
當初乘坐渡船,從倒懸山跨洲抵達老龍城,花費了兩個月時間,如今則全然不同,幾十萬里而已,一位十四境劍修趕路,半炷香不到。
這還是因為寧遠當前的這個十四境,只剩下為數(shù)不多的‘神意’,所以省著來,倘若駕馭劍光飛行,遠超那些大修士的縮地山河。
這種劍光飛行,速度之快,幾乎能跟傳說中的破碎虛空相提并論,于天外星海游走,轉瞬即至。
南婆娑洲位于浩然正南,離著倒懸山最近,東部毗鄰蛟龍溝,往西過去幾十萬里,則是扶搖洲。
寧遠并未來過南婆娑洲,也不知道那書院的具體位置,更加不知道那座碧藕洞天。
又不好直接擴散十四境的神念探查一洲山河,那樣會驚動坐鎮(zhèn)天幕的儒家圣人,被視為一種山上挑釁,更是逾越規(guī)矩。
寧遠當然不怕麻煩,但誰都不想只是趕個路,就平白無故惹來一身騷。
于是,估摸著抵達了一洲中部之后,寧遠便御劍落在了一處山岳峰頂,此山高達千丈,鐘靈敏秀,云霧輕靈,正常來說,怎么都應該是一國的五岳仙山。
事實也確實如此,落地之后,很快便有一位山水神靈現(xiàn)身,朝著他作揖行禮,態(tài)度恭敬,甚至是戰(zhàn)戰(zhàn)兢兢。
尋常的一國五岳正神,境界都不會多高,比如如今的東寶瓶洲,大大小小十幾個王朝,五岳山神幾十位,愣是沒有一個上五境。
山神老爺是個中年模樣,恭聲道:“小神拜見劍仙。”
寧遠抱拳回禮,笑道:“叨擾山神,在下只是路過,想要問那碧藕書院的所在。”
修士御風趕路,若是要問路,土地爺定然是首選,這些個山水神靈,最為了解一地山水,不過土地爺?shù)墓茌牱秶€是太小。
所以寧遠找到的,是一尊五岳正神。
寧遠一眼就能看出他的境界,元嬰境瓶頸,這種境界的山水神靈,一般都有了文廟敕封的神號。
中年男子不敢怠慢,微微低下身子,緩緩道:“回稟劍仙,書院距離此地還有約莫九萬里,所處南淩王朝境內,藏于碧藕洞天之中?!?/p>
“洞天甚為奇異,不成小天地,坐落在大天地中,劍仙往西南一路御劍,很快就能得見那洞天奇觀?!?/p>
說完,山神老爺上前幾步,雙手遞給寧遠一張堪輿圖,“劍仙前輩,此為一洲堪輿圖,是我早年游歷之時親手繪制,略有粗糙,不過還算是完善?!?/p>
一襲青衫接過之后,不由得多看了他一眼。
山神老爺做完此事,低著腦袋就要告辭離去,他其實并未想過巴結這位劍仙,委實是境界太低,攀附不起。
他曾見識過飛升境大修士的跨洲遠游,匆匆一瞥而已,驚為天人,但眼前少年模樣的劍仙,他那御劍,僅是身后留下的劍氣軌跡,就能讓他不寒而栗。
仿佛觸碰到一絲,就能讓他魂飛魄散。
鬼知道是什么境界的劍仙,最低都得是飛升境吧?
不求有功,但求無過,山神告辭離去,寧遠也沒有多說什么。
只是他也不想平白無故欠這么一份香火情,哪怕只是極小的香火情。
隨后他看了幾眼自已的咫尺物,又發(fā)現(xiàn)沒什么值得送人的。
于是,最后離開之前,寧遠并攏雙指,隨手在大岳山巔處刻下一字。
十四境的道韻非同小可,這座大岳開始緩緩抬升。
那人走后,男子身形出現(xiàn)在山巔,老淚縱橫,跪地行禮。
……
書院門口,年輕劍修憑空出現(xiàn),踏上臺階。
卻在半道上,少年駐足良久,想著要不要進去找那個姑娘。
其實當初離開劍氣長城后,他就細致的做過一番規(guī)劃,對于往后的游歷九洲,想的不少。
比如先去寶瓶洲,再走一趟北俱蘆洲,之后過皚皚,再去見識中土那條被人一劍劈下界的黃河,一直到走遍浩然天下。
只是從倒懸山離開之后,他就將第二行程定在了南婆娑洲,不過計劃還是趕不上變化,提早了許多。
“這位……少俠,可是來找人的?”鈴蘭注意到來人,原本想要稱呼公子,只是見這人背著一把劍,又改口為了少俠。
少女不免多打量了幾眼,她生在書院,見到的都是彬彬有禮的書生學子,對于眼前江湖俠客裝扮的寧遠,深感好奇。
長得還挺俊俏。
只是再一眼看去,才發(fā)現(xiàn)這人的一襲青衫,正是自家書院的學生服飾。
書院里有這人嗎?
鈴蘭在書院待了十幾年,自問從沒見過這人,而且書院內劍修極少,小姐倒是在前不久,莫名其妙成了一位劍修。
更別說這種江湖劍客的打扮了,碧藕書院里頭,找不出一人。
寧遠側過身子,微笑道:“在下前來,是要找一位好友,不知書院規(guī)矩,勞煩姑娘告知一二?!?/p>
鈴蘭突然有種預感,望著那人直截了當問道:“你要找誰?”
說完,又補了一句,“你叫什么?”
青衫客笑了笑,摘下腰間一塊玉牌,上面刻有一個‘姜’字。
“我叫寧遠,來見姜蕓?!?/p>
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