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們愣了一下。
棠姑娘轉(zhuǎn)頭問小可:“在做夢?”
小可搖了搖頭:“不像是夢游,總不能燒糊涂了吧......”
她走了過去,抓起小圓乎的手,準(zhǔn)備替他把脈。
小圓乎一把抽回自己的手。
“不要亂摸嘠,我是男人!”
這是一句粵語。
棠姑娘秀眉微蹙:“小乎,你不記得我們了?”
小圓乎聞言,滿臉不屑。
“我連自己都不記得,誰記得你們?走開!我要回家了!”
見這貨從床上起身,咚咚咚往門外走,我們面面相覷。
我問:“你家在哪兒?”
小圓乎聞言,突然愣住了,眼神迷茫,撓了撓頭。
“對呀.......我家在哪兒?”
我一把扯起了他的小辮子,將他拎在了床上,指著自己的臉。
“我是誰?”
“丑八怪!”
“她是誰?”
“漂亮女人。”
“她又是誰?”
“漂亮女人二?!?/p>
我呼了他一巴掌,兇神惡煞地對他說:“你別跟我演!我再問一遍,你好好回答,否則你師父也救不了你!”
小圓乎胖手捂著臉,淚水在眼眶里打轉(zhuǎn),委屈巴巴地望著我們。
我冷聲再問:“我是誰?!”
小圓乎竟然“噗通”一聲,朝我們直接跪下了,連磕幾個(gè)響頭。
“幾位大佬,你們要賣就趕緊我賣了,尋一個(gè)條件好點(diǎn)的人家,不要打我,我保證不跑不鬧.......嗚嗚?!?/p>
我們傻了眼。
性格還是原來的性格,可好像徹底失憶了。
小可將他給拉起來,給他把了一下脈。
“身體非常健康,腦子也沒被燒壞?!?/p>
棠姑娘扶正小乎的肩膀,神情有些難過,眼眶紅紅的。
“小乎,你真不記得師父了嗎?”
小圓乎迷茫地?fù)u了搖頭。
我問棠姑娘:“以前靈童閉慧眼,會(huì)有失憶癥狀嗎?”
棠姑娘回道:“不會(huì),頂多閉完慧眼一段時(shí)間傻傻的,但恢復(fù)之后,一切如常?!?/p>
我還是對這古靈精怪的家伙不大相信,抱起了他,對她們兩人說:“我們出去玩一會(huì)兒!”
幾人帶著小圓乎去娛樂城,碰碰車、氣球槍、套圈,甚至還買了黑寡婦給他放。
這小子玩得倒是玩挺開心的。
我低聲對他說:“你玩也玩了,吃也吃了,如果要錢,我多給你點(diǎn),能不能別給我整這些虛頭巴腦的?”
小圓乎閃著大眼睛:“好!我來點(diǎn)實(shí)在的!”
我還以為他要主動(dòng)承認(rèn)錯(cuò)誤呢,誰知道這貨乘我們不注意,扭著肥屁股就往馬路對面沖去,雙手亂舞。
“救命??!有人拐賣小孩啦......”
我見到馬路那頭剛好有公車來巡邏,頓時(shí)嚇了一跳,趕緊一把將他給抓住了。
真要惹起人家的注意,將非常麻煩。
畢竟我們身上又沒有任何證明與小圓乎有關(guān)系的東西,萬一這小子咬定我們拐賣,還真沒處說理去。
我們見到小圓乎被抓回來之后眼眸恐懼,可憐兮兮的樣子,尋思這下完?duì)僮恿?,他真的失憶了?/p>
為了防止小圓乎亂跑亂喊,小可給他吃一點(diǎn)寧神促眠藥,小家伙玩得累,吃了藥很快就睡著了。
回到賓館已經(jīng)是晚上了。
棠姑娘見小圓乎在床上睡著,說自己出去散一散步。
我見她情緒好像很低落,便讓小可看著小圓乎,自己出去陪她散步。
微風(fēng)拂面,路燈昏黃,兩人影子拉得老長。
棠姑娘神色黯然,但還是沖我笑了一笑。
“我都不說話的,你陪我走路,會(huì)不會(huì)很無聊???”
“不會(huì)?!?/p>
“哦?!?/p>
“小乎的失憶,也許是暫時(shí)的,等恢復(fù)就好了?!?/p>
不說這句話還好,棠姑娘聽了我這句話,清淚刷刷流了下來。
我有些慌。
“喂!你別哭啊,大街上不少人呢,別人還以為我欺負(fù)你?!?/p>
棠姑娘抬手抹了抹臉頰上的眼淚,轉(zhuǎn)頭怔怔地看著我,睫毛還帶著晶瑩剔透的淚珠。
“寧先生,如果你忘記了自己師父,她會(huì)不會(huì)難過?”
我一下愣住了,想了一想,回道:“難不難過不知道,但她一定會(huì)將我打得屎尿失禁。”
其實(shí)小圓乎對棠姑娘來說,不僅僅師徒那么簡單,某種層面,更像是她的兒子。
兒子突然不再認(rèn)母親,這種心情,旁人根本無法感同身受。
棠姑娘聞言,“噗呲”一聲笑了,微撇了一下嘴。
“你總是能讓人心情雨轉(zhuǎn)晴?!?/p>
她在公園一張長椅上坐了下來,雙腳微翹,輕輕晃啊晃,似乎在想著什么。
半晌之后。
棠姑娘輕輕嘆一口氣。
“我以后不能再見小乎了?!?/p>
我瞪大了眼睛:“啊?!”
棠姑娘淡淡地向我解釋。
“靈童閉上慧眼,師徒永不相見?!?/p>
“為什么?”
“月棠宮的大戒律,擔(dān)心導(dǎo)致靈童恢復(fù)靈性。”
“......”
“山水相隔,不見亦無恙,心若相忘,咫尺亦天涯。這是真正的永別,對嗎?”
我說她今天怎么如此傷心,敢情癥結(jié)在這里。
對她來講,遵叢戒律不再相見,可以接受。
可無法釋懷的是,自己傾注心血養(yǎng)育多年,殊死救回來的徒弟,卻將關(guān)于她的記憶徹底抹去。
這像利刃剜心一般殘忍。
我不知道該怎么安慰這妞,坐在長凳之上,掏出了一支煙,默默地抽著。
“我該怎么同他告別呢?”
棠姑娘撐著下巴,望著人來人往的街道,流著淚喃喃自語。
“像當(dāng)初見面那樣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