梁國公聽到下人來報,七叔公要見他的是時候,他隱隱感覺有些頭疼。
昨晚老爺子的一番胡亂作為,將靖兒徹底推向了孫旭那邊。
這老爺子今天又想做什么?!
七叔公拄著拐杖,腳下卻生風(fēng),出口就責(zé)備道:“大柱,你們國公府怎么回事,竟讓梁靖媳婦一個女人出去拋頭露面?”
梁靖的媳婦,那不就是寧明歌?
梁國公久居高位,很少受人呵斥,這兩天七叔公總以長輩的身份壓著他,這讓梁國公心里有些不快。
他諷刺道:“梁家馬上和我都不是一家了,他們小夫妻關(guān)起門來過日子,我能管得了他們?”
七叔公一聽這話就知道梁國公這話里有情緒。
他想起昨晚梁家眾人狼狽離開的場景,氣焰立馬小了一半。
七叔公:“梁靖那臭小子桀驁不馴,娶的媳婦也不是個安分守己的!”
七叔公一來就指責(zé)梁靖夫婦,這二人到底是梁國公的家人,他不耐煩道:“七叔公,你今日前來到底所為何事,有事說事!”
七叔公本想挑寧明歌刺,若激起梁國公對兒媳婦的不滿,后面的話題才好展開。
沒想到梁國公竟沒有順著他的想法走。
七叔公這才打了個腹稿,說道:“外面出了個告示,朝廷要在十日后向順天各大糧商征糧,國公爺可曾聽說?”
梁國公點點頭。
說到這,梁國公大概知道七叔公今日前來是為什么了。
梁氏一族在順天的支柱產(chǎn)業(yè),就是梁氏糧坊,朝廷征糧的告示一發(fā),會對族里的糧坊產(chǎn)生不小的損失。
梁國公警告道:“目前我們梁家正在風(fēng)口浪尖,這段時間梁家最好要低調(diào)行事。
還望七叔公約束族里,對征糧一事看開一點?!?/p>
松江一案,天子已經(jīng)朝著朝堂上下亮劍。
若有人敢在順天碼頭開鑿的節(jié)骨眼上?;ㄕ?,就等著天子一怒,血流成河吧!
七叔公面露懊惱道:“已經(jīng)晚了!就在朝廷發(fā)出告示之前,我已經(jīng)把糧食賣給了寧明歌!”
梁國公一開始并未當回事,“那不是很好,還是七叔公覺得賣虧了,生意場上的盈虧,各憑本事,我就算是作為公公,也不好插手他們小夫妻的生意?!?/p>
七叔公聽出梁國公話里的推諉之意,他尷尬地搓著手,“賣倒是沒賣虧,寧明歌出的價格還算合適。只是……只是……”
梁國公聽那邊吞吞吐吐,這才抬頭看向七叔公的臉色,心里有了不好的預(yù)感。
寧明歌那丫頭的難纏,梁國公自己深有體會。
莫非七叔公這樣經(jīng)驗老道的生意人,也上了寧明歌手里的當?
七叔公剛才的樣子,倒的確像是上門來找茬的。
七叔公閉著眼睛豁出去道:“寧明歌一開口就買走了五萬石的糧食。我按照市面上的價格,打了個折給她?!?/p>
到這里梁國公依舊沒有聽出有什么問題。
他只是驚訝于寧明歌一口氣買走了五萬石的糧食,他知道寧明歌手里有錢。
可五萬石糧食到底不是小數(shù)目,特別是在朝廷征糧這個節(jié)骨眼上,若被人盯上在這上面弄文章。
搞不好他們梁國公府都要受牽連。
梁國公催促道:“接下去呢?到底是怎么一回事,七叔公你快說呀!”
七叔公:“我本想著,寧明歌是梁靖的媳婦。怎么也算是自家人。
我先把五萬石糧食按市場價賣給她,待朝廷征糧結(jié)束,再從她手里買回來?!?/p>
梁國公面上的表情黑得太快,七叔公不得不停下來看著他,室內(nèi)的氣氛有些壓抑。
梁國公的聲音幾乎是從牙里擠出來的,“七叔公,你可真是好大的膽子!
這法子你能想到,順天的其他糧商想不到,朝廷也想不到嗎?
你知道這叫什么?
這叫對抗朝廷的征糧,這可是要掉腦袋的!”
梁國公打過仗,清楚朝廷對于征糧上的一些手段。
七叔公自詡聰明的那些小花招,能逃得過稅課司官員的審查?
錦衣衛(wèi)、都察院后面多少雙眼睛在盯著!
到時候就算是有他這個二品國公在前面擋著,也絕不會有好下場!
七叔公已經(jīng)沒有了先前的威勢,唯唯諾諾成了一個年邁的老人,透露出一點凄涼來。
梁國公有些不忍責(zé)怪他,“那寧明歌是怎么做的,她不會同意吧?”
他那個兒媳婦,最會審時度勢,應(yīng)該不會陪著七叔公冒這殺頭的風(fēng)險才對!
七叔公臉上的表情訕訕的,“寧明歌一開始沒說什么,聽到我給出的價格,就直接把糧食買了,我還和她寫了契書,誰知道她后面直接把糧食運到了碼頭那里,我才知道那些糧食是她替淮陽王買的。
大柱,你是寧明歌的公公,你說話應(yīng)該是管用的,你去同她——”
梁國公暴嚇道:“夠了!”
梁國公已經(jīng)徹底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!
七叔公原本想要借著寧明歌鉆朝廷的空子,最后反倒被寧明歌擺了一道。
契書一簽,梁氏糧坊抗征糧食就有了證據(jù),還是七叔公親筆畫押的那種。
梁國公:“七叔公,我該怎么說你好呢!”
梁國公額頭上的青筋一直在跳。
他知道弄不好,梁氏一族從此要在順天除名了。
寧明歌真是好本事!
梁國公揉了揉眉心,心力交瘁道:“七叔公先行回去吧,這件事,我會看著辦的。”
七叔公根本不敢多嘴一句,只是試圖用親情捆綁國公爺,道:“大柱,你一定不會放任不管的,對吧?”
梁國公:“管家,送客!”
七叔公走到門口,錯愕地看向邊上,梁國公意識到有人在外面,大步邁出去追。
就看寧嘉善捂著嘴,不知所措地站在那里。
梁國公:“寧家不知道是怎么教女兒的,大的不省心,小的也不規(guī)矩!”
寧嘉善垂著頭,根本不敢還嘴。
她今日接二連三受到的沖擊已經(jīng)夠大的了。
梁靖是都察院的右都御史,他瞞得那么好,國公府上下都不知情。
寧明歌那邊又掐住了梁家的命脈,看樣子就連國公爺都奈何不了她!
重生回來,局勢為何變成現(xiàn)在這樣。
梁國公見寧嘉善縮在那里,像個鵪鶉一樣,警告道:“剛才你聽見的話,一個字都不準傳出去,不然你就等著在菡萏院關(guān)一輩子吧!”
寧嘉善錯愕抬頭。
寧明歌要挾了梁家,憑什么最后受苦的是她?
寧嘉善見梁國公的威脅不似作假,只能低聲道:“是,嘉善知道了!”
梁國公想到打服了寧嘉善,還有一個更難纏的寧明歌,頓時頭疼地向葳蕤軒而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