螎晏九黎垂眸喝茶,沒興趣去數(shù)靜襄公主磕了多少個頭,說了多少句我錯了。
人總要為自己做過的事情付出代價。
誰都不例外。
靜襄公主磕破了頭,一遍遍說著我錯了,請長公主原諒。
淮南王和長平侯不發(fā)一語地坐著,哪怕心情如何陰郁不悅,也始終沒有開口。
直到茶盞里的茶水見了底,靜襄公主的動作漸漸遲緩。
晏九黎才抬起頭,聲音淡淡:“聽聞公主在驛館染了風(fēng)寒,倒是齊國待客不周了,本宮在此跟公主說聲抱歉。”
靜襄公主動作僵住,沉默而木然地望著宮磚地面。
臘月凜冬的寒氣一點點侵入膝蓋,冷得她想發(fā)脾氣,她心頭仿佛藏著一頭壓抑的獸,瘋狂地叫囂著,想張開血盆大口,撕碎晏九黎這個賤女人。
把她撕成一片片,撕成碎渣子,拼都拼不起來。
可惜她做不到。
所以她只能壓著脾氣,言不由衷地開口:“多謝長公主關(guān)心,是我身體太弱,沒能扛過風(fēng)寒入侵。”
“本宮并不是在關(guān)心你。”晏九黎淡哂,“只是忽然想起一件事。”
靜襄公主緩緩抬頭,對上晏九黎那雙看似玩味實則冷酷無情的眸子,心里緩緩生出一股不祥之感。
“本宮記得前年冬天,也是接近除夕的那幾天里,靜襄公主逼迫一對年輕的夫妻自相殘殺。”晏九黎微微瞇眼,像是陷入某種回憶之中,“只因那個女子長得好看,不幸被晉王看中,晉王想強迫對方為妾,那女子性情剛烈,抵死不從。靜襄公主為了替自己的皇兄出這口氣,硬生生逼死了他們小夫妻?!?/p>
靜襄公主面色刷白,一瞬不瞬地看著晏九黎,不明白這件事跟她有什么關(guān)系。
但她知道晏九黎既然說了,一定是沒安好心。
靜襄公主輕輕閉眼,有些諷刺地開口:“她不識抬舉,難道不該死嗎?”
那個女子容貌生得好,身段也玲瓏有致,有著一副晉王最喜歡的小蠻腰,走起路來風(fēng)情萬種。
被晉王看中是她的福氣。
可她不識好歹,非說好女不侍二夫,寧死都不愿背叛自己的丈夫,既然如此,她考驗一下他們夫妻之間的感情,不是很正常嗎?
可事實證明,感情經(jīng)不起考驗。
她一心喜歡她的丈夫,對她的丈夫忠貞,她的丈夫卻在生死關(guān)頭舍棄了她,親手將箭矢射進了她的心口。
靜襄公主覺得那男人薄情寡義,辜負了那女子的一片赤誠之心,命人把他活活打死之后,丟去了亂葬崗。
讓他們死都不能葬在一起。
“她該不該死,本宮不予置評?!标叹爬杪曇舻?,“本宮只是覺得這個考驗挺有意思?!?/p>
靜襄公主聞言,心頭一個咯噔:“你什么意思?”
“本宮也想做一個考驗?!标叹爬枰桓痹频L(fēng)輕的語氣,“今日本宮心情不錯,想玩?zhèn)€游戲?!?/p>
說罷,拍了拍手:“來人?!?/p>
外面兩名金吾衛(wèi)進來,單膝跪下:“長公主?!?/p>
“在殿外設(shè)下兩個靶子,再給長平侯和靜襄公主準備好弓箭?!标叹爬栊α诵Γσ鈪s不達眼底,“夫妻二人接連朝對方射箭,既能考驗?zāi)銈兊募g(shù),又能考驗?zāi)銈兊母星?,一舉兩得?!?/p>
“長公主!”淮南王再也坐不住,沉怒著站起身,“這個游戲是不是太過分了?”
“并不過分?!标叹爬璧?,“靜襄公主喜歡這個游戲,本宮主隨客便,盡好地主之誼罷了。”
靜襄公主站起身,兩腿虛軟而踉蹌了一下。
“晏九黎?!彼桓抑眯诺乜粗叹爬?,“你……你的意思是,讓我和長平侯自相殘殺?”
長平侯顯然也明白了晏九黎的意圖,眼底溫度一點點凝結(jié)。
他嘴唇抿緊,表情無法克制地染了幾分慍怒。
齊國大臣們齊齊靜默無言。
就連賢王都安靜地坐在席間,沉默地喝著酒,不發(fā)一語。
大抵是知道自己說什么都不起作用,影響不了晏九黎的決定,所以干脆閉嘴不言。
這個時候他們保持沉默才是明智的,因為長公主明顯心里有恨,是要狠狠發(fā)泄一番的,而從淮南王和靜襄公主一行人來到齊國第一天開始,到今天在殿上說的話,都足以證明,西陵權(quán)貴壓根就是一群毫無人性的畜生。
他們草菅人命,仗著身份權(quán)力隨意決定他人生死,把人命和尊嚴全部踐踏在腳底,沒有一絲一毫的憐憫之心,連人性都沒有。
這種人就該讓長公主好好教訓(xùn),讓他們也嘗嘗自食惡果的滋味。
一片靜默聲中,長平侯放下酒盞,平靜地看向晏九黎:“比試的規(guī)則是什么?”
靜襄公主震驚地轉(zhuǎn)頭:“紀云風(fēng),你要答應(yīng)她?”
長平侯淡道:“既然長公主想玩一場游戲,我們自當(dāng)配合?!?/p>
靜襄公主臉色煞白,不敢置信。
他知不知道這場游戲意味著什么?
意味著他們兩人必須有一個人死,游戲才能結(jié)束。
紀云風(fēng)是打算殺了她嗎?
金吾衛(wèi)很快在外面設(shè)好了兩個靶子,靶子之間相隔五十步遠,然后準備好弓和足夠的箭矢之后,金吾衛(wèi)進來稟報。
晏九黎站起身,一步步走下殿階:“既然長平侯已答應(yīng),看來這場游戲應(yīng)該會進展得很順利,諸位隨我一起出去觀賞吧?!?/p>
靜襄公主像是僵住了似的,站在原地一動不動。
兩名金吾衛(wèi)走到她面前,強硬地抬手示意:“靜襄公主請。”
靜襄公主求救似的看向淮南王。
淮南王再次開口:“長公主——”
“這場游戲結(jié)束,本宮就答應(yīng)跟西陵簽訂結(jié)盟協(xié)議。”晏九黎打斷他的話,“淮南王最好想清楚?!?/p>
淮南王臉色微變,隨即沉眉問道:“長公主此言當(dāng)真?”
“本宮說話算話。”
淮南王沉默片刻,躲過靜襄公主期待的眼神,沒再多言。
靜襄公主怔了怔,面上血色盡褪。
一行人走出大殿,靜襄公主被強硬帶了出去。
晏九黎看著廣場上豎起的靶子,淡道:“請靜襄公主和長平侯分明站在兩個靶子前面,每人一張弓,各配五十支箭矢?!?/p>
“規(guī)則就是朝對方射箭,若箭矢射中對方肩膀或者大腿等不致命之處,算過關(guān),輪到對方射箭?!?/p>
“若不幸命中要害,造成對方死亡,則游戲結(jié)束?!?/p>
“若箭矢射空,則射空之人挨十個耳光?!?/p>
聽完晏九黎說的規(guī)則,齊國這邊的大臣們不由摸了摸鼻子,沉默不語。
這確實是自相殘殺,并且是對箭矢和感情的雙重考驗。
不傷對方就自己挨打,看你怎么選擇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