云霜點了點頭,便走到了第二個死者——馬郎君的尸體前。
然而,讓她意外的是,馬郎君的尸體雖然也被砍得很碎,但細細觀察,卻還是比文郎君的情況要好上一些。
舉例來說就是,文郎君的頭顱被兇手砍成了十二塊碎骨頭,馬郎君的頭顱,卻只是被砍成了十塊。
很微妙的差別,如果只是某個部位有這樣的差別,也許只是巧合,然而,云霜細細把馬郎君其他部位被砍成的塊數(shù)數(shù)出來后,確認了,兇手對馬郎君,確實有微妙的手下留情。
其他部位,馬郎君被砍成的塊數(shù),也比文郎君要少。
她把這個發(fā)現(xiàn)說出來后,原本跟在魏無濤身旁的一個官吏突然有些訝異地道:“這一點,魏少卿先前也提到過。”
云霜微愣,下意識地看了身旁一直沒說話的魏無濤一眼。
卻見他臉上一點波瀾也沒有,一雙陰沉的雙眸垂著,只一直盯著他們面前的尸體,仿佛壓根不在乎身邊人在說什么。
跟著尤也進來的刑部官吏是之前便一直跟進這個案子的,對這個案子的情況,比尤也和云霜都清楚。
他輕咳一聲,道:“魏少卿先前,確實好像提過這么一嘴,但于侍郎和小人們都覺得,這應該只是巧合……”
他話音未落,云霜便淡淡地看了他一眼。
那官吏怔了怔,下意識問:“何郎君有什么問題嗎?”
“沒有。”
云霜嘴角一彎,慢慢地走到了第三個死者——羅天一的尸首面前,淡聲道:“只是巧合這種不確定的字眼,私以為,在案子中還是不應該這般輕而易舉地說出來?!?/p>
那官吏的臉色頓時微微一僵,有些無措地看了看尤也。
尤也卻沒有回應他,看了云霜一眼,便走到了她身旁。
正如他們先前了解到的情況一樣,比起馬郎君和文郎君兩具尸首間微妙的不同,羅天一的尸首,簡直跟他們完全不在一個層次。
如今,他被砍成了七塊的尸體再次被拼湊起來,若離遠了看,也許還會以為,他的尸體從沒有遭受過任何重創(chuàng)。
云霜看了一會兒,伸出手翻了翻尸塊的切口。
跟前兩具尸體一樣,羅天一的尸塊切口十分凹凸不平,被切斷的骨頭上甚至有許多劃痕和零碎的斷面,顯然,兇手不是一次性把骨頭劈開的,而是分了好幾下,才得以成功劈開。
云霜喃喃道:“看來,他的兇器不怎么鋒利,分尸靠的全是一股蠻力……”
尤也聞言,低頭看向她,“何郎君這是確定了,羅郎君也是同一個兇手殺死的?”
云霜抬眸,篤定道:“沒錯,一個案子,別的地方很容易模仿,傷口的斷面卻是很難模仿的,因為這跟兇手本身的力氣以及用的兇器息息相關。
我如今可以肯定,這三個死者,都是同一個兇手殺死的?!?/p>
方才說話的那個刑部官吏先前顯然也思考過這個問題,這會兒忍不住開口,“可是,如果是同一個兇手殺死的?為什么他們尸首的情況,會相差那么大呢?”
云霜一看,就知道他有言外之意,看向他道:“馮員外可是有旁的想法?”
方才,尤也已是跟他大概介紹過這幾個官吏的身份。
馮員外坦然道:“我們和于侍郎都認為,殺死羅郎君的兇手,跟殺死前兩個死者的兇手不一定是一個人,不過,如果這個案子不是私人行為,而是群體行為,殺人的不是同一個人也很正常?!?/p>
這是明著說,他們就是認為這個案子是某一群人,或者直接說,就是木丞相一黨做下的。
云霜張了張嘴,還沒來得及說什么,身旁就突然傳來一聲嘲諷意味濃厚的輕哼聲。
她余光一瞥,才發(fā)現(xiàn),發(fā)出聲音的正是一直沉默的魏無濤。
她看了幾息,便收回眼神,淡聲道:“那我與你們想法不同。很多兇手殺人后,都會盡可能減少在尸體上留下痕跡,因為留下的痕跡越多,他的個人特色就會越濃厚。
就像我方才說的,這三具尸體的尸塊切口,相似度太高了,換成任何一個人去分尸,都無法分成相似度這么高的尸塊。
你們若是不相信,大可以做一下試驗,找?guī)字煌米?,讓不同人用不同的工具把兔子砍塊,再看肉塊的切面是否相似?!?/p>
那馮員外是刑部的人,自然也是有查案經驗的,云霜這么一說,他便明白了她的意思,只是,心底里還是不怎么愿意相信,眉頭微蹙道:“那如何說明,羅郎君的尸體跟前兩個死者的差別這么大?”
“不是羅郎君的尸體跟前兩個死者的差別大,而是每具尸體之間,都有各自的差別?!?/p>
云霜笑著,忍不住興味地一揚嘴角,“看來這個兇手,是個頗為情緒化的兇手。三個死者的詳情卷宗,可有帶過來?”
什么叫頗為情緒化的兇手……
馮員外心里雖然忍不住吐槽,卻還是點頭道:“自是帶過來了,張主事?!?/p>
他雖然也不太確定這個何郎君有多少本事,但……人好歹是尤侍郎親自帶過來的,他們自是不敢怠慢。
抱著一堆卷軸站在一旁的張主事立刻應了一聲,從那堆卷軸里熟練地挑出了三份,遞給了云霜。
這個停尸房里還有一張讓人休息和討論事情用的桌子,云霜拿著那三份卷軸,走到了桌子邊,把三份卷軸都打開,攤在了上面。
每份卷軸上都詳細記錄著那三個死者的生平和個人詳情,上頭,還畫著三個死者的畫像。
云霜不過是看了一眼,便忍不住笑了,手指輕輕點了點文郎君的畫像,道:“這三個死者,模樣都長得挺周正啊?!?/p>
雖然三個死者的尸體都被拼湊了出來,但前兩個死者頭顱都被砍碎了,別說看出他們長得周正了,能勉強辨認出他們的長相都很了不起了。
尤也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,看向她道:“何郎君的意思是,除了是考生的身份,年齡在二十六、二十七歲上下之外,受害者的容貌,也是兇手挑選他們的原因之一?”
“十有八九??忌后w的情況,我相信尤郎君比我更清楚。”
云霜淡聲道:“便是隨便去街上,要一下子從人群里挑出長相周正的人,也不會有多少個,何況,這三個郎君的容貌,可以說有幾分俊朗了。
這其中,長得最好看的,當數(shù)羅郎君,其次,便是文郎君,排最末尾的,是馬郎君。”
馮員外在一旁聽得有些一頭霧水,“他們的容貌跟案子有什么關系嗎?”
他自是聽懂了云霜和尤也的對話,只是,說兇手是看受害者的容貌挑上他們便算了,沒必要還給他們的容貌排名吧?
云霜只是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,“誰知道有沒有關系,也許,兇手對待每個死者的尸首態(tài)度上有所不同,會與他們的容貌有關呢?
你覺得呢,魏少卿?”
她說著,在所有人訝異的注視下,突然微微笑著看向一旁的魏無濤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