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們來到客棧下榻的時候,天色本就很晚了,幾人商量好了明天的事情后,便離開了尤明陽的房間。
行程突然有了這么大的變動,云霜心里記掛著兩個孩子,想著他們?nèi)缃駪?yīng)該還沒睡下,正想要回去與他們說一下明天她要先行離開的事,尤也溫和清冽的嗓音突然在她身后響起,“云娘子,我有些事想與你說,不知道你現(xiàn)在是否有空?”
云霜腳步微頓,看向尤也,嘴角微微一揚道:“說一會兒話是沒問題的,但若時間太久的話,我擔(dān)心伊兒和尹兒他們已是睡下了?!?/p>
“沒關(guān)系,我想說的話很快就能說完?!?/p>
尤也淡淡一笑,帶著云霜走到了一個僻靜的角落后,才溫聲道:“我是想問你,到時候回到明京后,可否協(xié)助我們一起追查士子被分尸的案子?”
云霜微愣,因為意識到了什么,一顆心微微一動,“可是……那個案子,如今不是由大理寺和刑部負(fù)責(zé)么?”
皇城之下,到底不像在山陽縣時那般自由無拘束,她在山陽縣時,可以毫無顧慮地協(xié)助縣衙辦案,因為有丁縣令和江嘯的存在,沒有一個人敢說她的不是。
然而,明京內(nèi)部各種關(guān)系錯綜復(fù)雜,四面八方有著無數(shù)盯梢的眼睛,便是云霜如今還沒去到那里,也知道,自己在那邊,絕對無法像在山陽縣那般想做什么就做什么。
這也是她在離開山陽縣時,有些忐忑的原因之一。
尤也卻沒有直接回答云霜的問題,淡淡一笑道:“云娘子知道我當(dāng)初,為什么去了刑部嗎?”
尤也的事情,江嘯和尤許都曾與她說過,因此她十分清楚。
當(dāng)初,他因為木丞相一黨的排擠,曾經(jīng)想棄文從武,誰料右腳出了意外,只能從軍中離開。
他后面會選擇去刑部,只可能有一個原因。
云霜道:“是因為,木丞相一伙在刑部中的勢力最小吧?”
“猜得差不多?!?/p>
尤也耐心道:“當(dāng)初因為圣上年紀(jì)尚小,木丞相一伙幾乎把控了朝堂上的各個部門,而軍中因為與朝堂相對獨立,才沒受到那么大的掌控。
但反對木丞相一伙的人一直都在,只是在前期,咱們的勢力相對弱小一些,是這幾年圣上年紀(jì)漸長,且逐漸顯露出了明君之相,咱們這一邊的勢力才慢慢擴(kuò)大,到如今,已是能和木丞相一伙抗?fàn)幜恕?/p>
刑部主管的是天下刑獄案件,相較于掌管國家命脈的戶部、吏部等部門來說,木丞相一伙安插在里頭的勢力確實沒那么多。
然而,也不是說,刑部里的人,就全是咱們這邊的人了,大理寺那邊同理。”
云霜立刻聽出了他的言外之意,“這個案子涉及到兩黨之爭,所以你們那邊必須比木丞相那邊更快查出真相,所以……你才想讓我去幫忙?”
“沒錯。”
尤也不禁笑了,跟聰明人說話向來是舒心的,“雖然我與云娘子結(jié)識的時間不長,但也親眼見云娘子破過兩個案子,云娘子在查案上的才能,實在讓我折服,我可以坦白地說,便是如今的刑部,也沒有幾個人能超過云娘子。
這件事,我也曾與祖父說過,方才,是祖父主動與我說,若云娘子愿意,可以讓云娘子協(xié)助我們一起追查這個案子。”
云霜微愣,突然便想到了尤明陽方才對她的一再追問。
當(dāng)時,她心里就隱隱感覺到了一些異樣,尤明陽明明可以直接問她,愿不愿意和江嘯他們提前回京,卻偏偏一再搬出兩個孩子追問她。
如今想來,這又是他的某種試探。
她不禁好笑地?fù)P了揚唇,卻也不惱,這件事涉及到殘酷的黨派紛爭,若一個人的意志不夠堅定,確實是不好隨意地讓她卷入其中。
云霜想了想,問:“若我應(yīng)下了,你們要如何讓我加入到案子的追查中?”
尤也微微一笑道:“這件事,我和祖父自會安排妥當(dāng),云娘子不必?fù)?dān)心?!?/p>
頓了頓,他又鄭重其事地道:“當(dāng)然,這件事最后,還是要看云娘子的意愿,如今需要云娘子的能力的人,是我們。云娘子這般聰慧,定是清楚,若你應(yīng)下這件事,意味著什么,將來可能會有什么風(fēng)險。
我只能保證,我們會盡一切努力,護(hù)云娘子和伊兒尹兒安康,讓這件事盡快結(jié)束?!?/p>
正如尤也所說,這只是一段簡短的談話,然而等云霜回到房間,兩個孩子還是已經(jīng)睡下了。
八月和十五好笑地道:“趕了這么多天路,小郎君和小娘子確實累壞了,方才還說要等阿娘回來再睡,一眨眼功夫,就睡得像兩頭小豬。”
云霜有些心疼地摸了摸他們的小臉,道:“從明天起,你們就不用趕路,可以悠閑一點回明京了。”
兩個侍婢頓時都一臉懵地看著云霜,云霜便向她們簡單地說明了情況,便囑咐她們,她離開后,一定要照顧好兩個小主子。
最后,她把好不容易才接受了這個變故的八月和十五趕回了房間休息,簡單收拾了一下明天要帶上路的東西,正準(zhǔn)備睡下之時,窗戶那邊卻傳來一陣窸窸窣窣的響動。
她挑了挑眉,轉(zhuǎn)頭,剛好看到身姿挺拔一身正氣的男人正利落地從窗戶外頭翻了進(jìn)來,明明做的是這般鬼鬼祟祟的事情,偏偏因為他那正氣凜然的氣質(zhì),仿佛他做的事情只是每天軍營里的日常操練一般。
這幾天,江嘯一直很忙,時常便要被吳起他們叫去商討事情,方才他們離開尤明陽的房間后,他便又被吳起叫過去了。
她還以為,他今晚不會過來了。
云霜只是轉(zhuǎn)頭看了他一眼,便繼續(xù)上床的動作,好笑地道:“明天一大早就要出發(fā)了,你應(yīng)該早些休息的?!?/p>
這些天,他時不時就要從窗戶翻進(jìn)來,便是只是蓋著被子純聊天,也非要和她擠在一張床上。
然后,在其他人醒過來之前,又從窗戶翻出去。
便連云霜也替他累,只是說了他幾遍無果后,也便由著他了。
反正,在某些時候會難受的人,也不是她。
“想來看看兩個孩子?!?/p>
江嘯黑眸柔和地看了云霜一眼,先走到了旁邊的那張小床邊,低頭看了看兩個孩子,把他們身上的被子往上提了提,才走到了云霜的床邊,十分熟練地脫了靴子翻身上床,翻身面向她,低聲道:“今天聽到了你阿兄的消息,我擔(dān)心你難受。”
所以,縱然知道明天要早起趕路,還是忍不住過來,看看她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