楊元一似懂非懂地道:“云娘子的意思是,對免費添加米飯這點印象深刻的人,很可能不是容娘子,而是……另有其人?!更甚者,容娘子很可能是聽了他的推薦,才去你的小攤吃東西的?”
這就有意思了。
會推薦容娘子去云娘子的小攤吃飯的人,又是誰?
林晚照想了想,猶豫地道:“推薦容娘子去霜姐姐的小攤上吃東西的人,會不會就是黃郎君呢?”
黃郎君也是一個男人啊,會多吃幾碗飯很正常吧?
云霜卻笑了笑,道:“我當(dāng)初推出免費添加米飯這一點,是想著去吸引口袋中沒有多少銅錢的尋常百姓的。
我做的只是擺攤的小本買賣,不是裝修奢華的飯館,更沒有什么遠(yuǎn)近聞名的大廚,一開始會來我這邊吃東西的,只會是一些為生活而奔波的尋常百姓。
只是,我的攤子后來名聲大了一些,才吸引了一些家底深厚的顧客過來嘗鮮。
然而對于那些不愁錢的顧客來說,他們來到我的攤子,給他們印象最深的絕不是可以免費續(xù)加的米飯?!?/p>
那種討好底層百姓的貪小便宜行為,他們壓根看不上,更不會放在心上。
“我舉個例子,如果是洪福樓的賀東家來我的小攤上吃飯,你覺得,她會對什么印象最深刻?”
林晚照因著云霜的緣故,最近跟賀文君也打得火熱,這會兒幾乎是脫口而出道:“以賀東家的性子,定是會想,這么一個小攤怎么竟吸引了這么多客人過來?它到底有什么吸引力?”
話音剛落,她就悟了!
霜姐姐拿賀東家舉例子,是因為,死去的黃郎君跟賀東家一樣,是個商人!
對于商人來說,永遠(yuǎn)是利字當(dāng)頭!見到一個客如流水的小攤,他們首先關(guān)注的只會是,它到底是因為什么這般吸引人!
就像霜姐姐所說,可以免費續(xù)加米飯這一點,是吸引那些口袋里沒幾個錢又想占點小便宜的普通百姓的!
也只有他們,會把這一點拿出來津津樂道,在把霜姐姐的小攤推薦給別人的時候,著重拿出來說,仿佛這是什么別人聽了也會很高興的事情!
楊元一輕吸一口氣,也終于明白了云霜的意思,“云娘子是覺得,推薦你的小攤給容娘子的人,是黃郎君身邊那四個仆從之一?”
他們不正符合云娘子所說的,是那種會對可以免費續(xù)加米飯感興趣的人嗎?
如果按照這個方向去想,容娘子很可能跟那四個人的其中一個往來過密的話……
那她從中做點手腳,引誘她去殺死黃郎君,也是再容易不過的事情。
他突然又想到了什么,怔怔然道:“那張找不到的毒藥藥方的原方子,不會是被容娘子給了兇手吧?”
至于她為什么要把那個方子給兇手,他暫時不得而知。
也許是想建議他利用方子上的毒藥殺死黃郎君,又或許是有別的考量。
想通了這許多關(guān)節(jié),林晚照心底微顫。
她到底太單純,先前只知道有人會去殺人,已是很可怕了,竟然還會有這么一些人,為了不弄臟自己的雙手,就想方設(shè)法讓別人替他去殺人。
這種人,比親自動手殺人的人,還可怕。
她抿了抿唇,問:“可是這樣的話,容娘子那時候為何要隱瞞自己和蔣夫人的關(guān)系呢?”
就像她真的慫恿了別人去殺黃郎君,也跟她與蔣夫人的關(guān)系沒關(guān)系不是嗎?
云霜靜默片刻,道:“我不太清楚,也許她單純是想把這個案子變復(fù)雜,增加我們查案的難度,又或者,她也心里有愧,希望我們在這個案子里多繞幾圈,好讓真正的兇手……有機會從中脫身?!?/p>
就在這時,楊元一方才派出去的捕快回來了,一進(jìn)來就道:“元一哥,我去問了,那個叫方貴的郎君說,他們這回確實沒有在以前常去的地方休息,他們以前經(jīng)常休息的地方,是在方武給黃郎君打水的那條河附近,從那里去容娘子的住處還要更近一些,而且……會經(jīng)由村頭去到容娘子的住處。
不過那里不在官道上,離城門也比較遠(yuǎn),為了安全起見,他們這回才換了地方。”
這相當(dāng)于是證實了云霜的推斷!
大金不禁吶吶道:“老天,我都想見見那個容娘子了。只是,我們不是還不知道,那個殺死黃郎君的真兇是誰嗎?”
因為今天楊元一出城的時候,大金有旁的事情做,沒有跟著他們一起出去。
云霜卻微微揚了揚唇,道:“不急,如今幕后黑手都已是被揪出來了,那個被推到臺前的角兒,要找出來又有何難?”
她隨即,說了幾件事讓楊元一去做。
這個引敵深入的法子,云霜已經(jīng)不是第一次使了,楊元一點了點頭,道:“我知曉了,云娘子放心,有消息我會遣人去通知云娘子的?!?/p>
云霜笑了笑,道:“那麻煩楊捕快了。沒有旁的事的話,我便先回去了?!?/p>
看了看外頭的天色,已是完全黑透了。
云霜不禁暗自嘀咕,也不知道那兩個小不點有沒有好好吃飯,她這會兒回去,還能跟他們說說話,檢查檢查他們今天的功課。
檢查功課這件事,以前江嘯在的時候,都是他來做的。
他似乎十分鐘情于做這件事,每次晚膳過后,都會把兩個孩子叫到面前,十分有耐心地詢問他們今天都學(xué)了什么,若是他們做得好,就會薄唇微揚,眸色溫和地?fù)嵋粨崴麄兊男∧X袋。
若是發(fā)現(xiàn)他們哪天開小差沒有好好學(xué)習(xí),也不會惱,只是會十分溫和地詢問他們,今天都發(fā)生了什么,怎么沒有好好聽講?
云霜必須承認(rèn),這方面的耐心,他遠(yuǎn)勝于她。
云霜先前曾問過他怎么那么喜歡詢問兩個孩子的功課,他只是淡淡一笑,說,他爹以前,便是這般考究他的功課的。
后來,雖然祖父和外祖父也十分關(guān)心他的學(xué)業(yè),可他們一個嚴(yán)厲一個奉行自律,都沒有再像他父親一般,這般細(xì)致地詢問他的功課。
他只是覺得,有人這般關(guān)心詢問自己的功課,也是挺好的。
云霜想到這里,一顆心微微一柔,站起身跟楊元一他們告辭,便走了出去。
這邊的事情結(jié)束了,周郎君他們自然也要告辭了。
楊元一連忙殷勤地送他們出去,往縣衙門口走的路上,試探地看向周郎君道:“今天事情多,還沒有詢問周郎君,不知道周郎君來山陽縣是有什么事?可有我們可以幫上忙的地方?”
周郎君微微一笑,正要開口說話。
這時候,他們已是走到了縣衙門口,云霜還沒邁出去呢,就見到不遠(yuǎn)處,一個熟悉的身影正脖子上坐著一個小女娃,右手牽著一個小男娃,笑容滿面地走過來,見到云霜,立刻眼神一亮,激動道:“表嫂,真巧!伊兒和尹兒鬧著要來找你,我便帶他們過來了……”
話音未落,他就見到了緊跟在云霜身后的男人,一張嘴頓時十分不雅地張成了一個圓圈,眼眸大睜,那傻樣,就仿佛突然見到了地府的牛頭馬面站在了他面前。
不待他開口說什么,周郎君就眉頭微皺,一雙幽深復(fù)雜的眼眸一瞬不瞬地看著尤許和他身旁的兩個孩子,一字一字道:“尤許,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