這幾乎是明示了他的想法了。
尤許心頭一動,似是松了一口氣,笑道:“祖父若是聽到你這話,還不知道有多高興。
祖父和爹爹常常感嘆,你有這樣的本事,卻始終遠離權力中心,多少有些可惜。
只是,這樣的話也算是少了很多煩心事,能一心一意地完成自己的職責,也算是好事一樁?!?/p>
與表兄不同,位于明京的尤家一直深陷在朝堂的權勢之爭中。
尤老爺子年輕時是享譽大齊的大儒,膝下出了無數(shù)門生,他的想法由始至終都沒有變,盡忠的永遠是坐在龍椅上的圣上。
對于木丞相這些年的竊國行為,他向來嗤之以鼻,連裝都不屑裝,要不是尤老爺子聲望高,名聲大,木丞相不敢輕易動他,尤家只怕早就遭殃了。
然而,他也不可能給尤家什么好臉色看,尤家人這些年,在朝堂上一直是被排擠打壓的存在,逼得向來是文官清流世家的尤家只能另辟蹊徑,往武將方向發(fā)展。
比起朝堂上,軍中受木家的控制還沒那么大。
這也是木丞相這幾年,瘋了一般拼命朝軍中伸手,企圖拉攏所有武將的原因。
江嘯又沉默了片刻,終是低聲道:“如今朝堂局勢詭譎,你讓外祖父不要再那般肆意行事,若是把木家的人逼急了,他們只怕連外祖父的面子都不給了……”
尤許不禁一臉納罕地看向江嘯,“喲”了一聲,“表兄,原來你還關心祖父啊,我以為你早就忘記他老人家了呢!”
江嘯頓時冷冷地瞥了他一眼。
只一眼,就讓尤許舉雙手投降道:“好好好,我不調侃你,表兄你就放心吧,祖父還是有分寸的,你還是先關心關心自己吧。
我總覺得,那個夏知府這回過來的目的,沒有那么單純。
今兒以晴被殺這件事,還不知道是不是跟這件事有關?!?/p>
江嘯沉沉地看了他好一會兒,才轉開視線,淡聲道:“怕什么,事情發(fā)生了,解決便是,總歸他們在夏州,翻不起什么風浪來。
天色晚了,你該回去了?!?/p>
這逐客令下得那叫一個不客氣。
尤許眼眸猛地瞪大,忍不住大聲道:“表兄,你也不用那么急著趕我走吧!而且我可記得,這里不是你家,要走的話,你也要跟我一起走才是!”
江嘯眼神涼颼颼地看向他,“我的孩子在這里?!?/p>
“那又怎樣?你跟表嫂可還沒成親呢!”
尤許好不容易抓住了自家表兄的一個痛處,哪里肯輕易放棄,雙手抱胸得意洋洋地看著他,一副你不讓我好過我也不讓你好過的賤兮兮樣子,道:“表兄,你也不想表嫂的名聲因為你有什么影響吧?哼哼,你讓我走也行,咱們一起走?!?/p>
云霜:“……”
默默地瞅了瞅一雙鷹眸慢慢瞇了起來的某人,心里已是忍不住給尤許點上了一根蠟。
只是沒想到,他們表兄弟私下里是這般相處的。
似乎不經(jīng)意間,又見到了江嘯的另一面。
云霜忍不住悄悄地揚了揚嘴角。
今晚尤許仗著云霜在,骨頭硬得不行,竟是連自家表兄的死亡凝視都經(jīng)受住了。
江嘯終是沒轍,把杯盞里最后一口茶喝了,站了起來道:“行,我跟你一起走?!?/p>
他竟是成功讓表兄吃癟了!
尤許從一開始的不敢置信到后頭的狂喜,屁股后面的尾巴都要翹到天上去了。
然而,下一息,自家表兄一句冷冰冰的話就猶如天降冰霜,一下子就把他打蔫了——
“我送你回家,順便檢驗檢驗,你最近的武藝可有進步。”
尤許小心肝猛地一跳,慌忙扯了扯嘴角道:“這……這就不用了吧……”
然而,江嘯已是抬步往外走,經(jīng)過他的時候,沉沉地瞥了他一眼,滿眼都是不容置喙的意思。
尤許連忙弱小可憐無助地看向云霜,期望未來表嫂能幫他說句話,云霜輕咳一聲,偏了偏頭,只當看不見。
最后,心碎了一地的尤許只能拖著重若千斤的腳步,視死如歸地跟在了自家表兄身后。
直到他們的身影消失在眼前了,云霜才忍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,笑得肩膀直抖。
剛好走了過來的十五見狀,也忍不住樂了,“娘子,可是發(fā)生什么好事了?”
“沒事?!?/p>
云霜笑瞇瞇地站了起來,道:“去洗漱準備睡覺吧?!?/p>
雖然今天發(fā)生了很多事情,但她覺得,今晚應該還是能睡個好覺的。
不過,剛才聽尤許的說法,江嘯跟他外祖父家似乎有些矛盾,他這些年一直沒有跟他外祖父家聯(lián)系。
但瞧他跟尤許的相處,他跟尤家之間應該沒什么過節(jié)。
只能下次有機會,再問問了。
如今天氣是越發(fā)寒涼了,云霜慢悠悠地洗了個熱水澡,正在房間里擦干頭發(fā)的時候,外頭忽地傳來十五的一聲驚呼。
她微微一愣,抬頭朝門口看去,沒一會兒,就見十五走了進來,一臉余驚未消的表情道:“娘子,江總兵又來了。”
方才她從外頭進院子的時候,就撞見了不知道什么時候站在了那里的江嘯,著實嚇了一跳。
云霜微揚眉,想也沒想地就站了起來,披上一件外衣,走了出去。
她剛剛洗完澡,一頭柔順的黑發(fā)仿佛瀑布一般披落肩頭,柔潤的臉頰白里透紅的,一雙眼眸帶著幾分沐浴過后的慵懶隨性,在淺淡月色的照耀下,竟是仿佛一只山里走出來的妖精,透著一股讓人抓心撓肝的魅惑。
江嘯站在院子的門外,看著云霜一步步走過來,竟是前所未有的看入了神,一顆心似是脫離了他的掌控,一點一點地加快跳動,那噗通噗通的心跳聲仿佛塞滿了他的耳朵,讓他一時竟是聽不清外頭的任何聲音。
脖子上鋒利的喉結不自覺地上下滾動,帶著一絲不知道自哪里蔓延開來的饑渴,一雙眼眸一眨不眨地看著離他越來越近的那個女子,以及她那微微上揚的飽滿瑩潤的粉色唇瓣。
直到,云霜抬起手在他眼前揮了揮,帶著幾分無奈的聲音響起,“……江總兵,我這里是有什么奪人精魄的精怪嗎?怎么竟像是失了魂一般?”
江嘯這才慢慢回了神,垂眸看著她,低聲道:“你方才說什么?”
“我說……”
云霜嘴角弧度越發(fā)上揚,道:“我已是讓十五整理好你先前住過的那個客房了,江總兵直接過去休息便是?!?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