江嘯的語氣平淡無波,透著仿佛能刺入骨髓的寒意,仿佛不知道自己說出來的,是多么震撼人心的驚天秘聞。
而且,在他的描述中,當(dāng)年那件事,全是他一個人的錯。
云霜不過是無意間救了一個重傷的男人,卻不知道自己救的是一頭危險的惡狼,就此賠上了自己的一生。
云霜有些怔然地看著他,從沒想過他們之間的關(guān)系,會在這種情況下公諸于眾。
原本嘈雜混亂的小花園,一下子沉寂得落針可聞。
所有人都被他那番話震驚到失語,只曉得一臉呆怔地看著位于人群中心的男人。
最后,是桑氏先找回了自己的聲音,她語氣仿佛漂浮在半空,結(jié)結(jié)巴巴地道:“不……不可能……如果……如果他們當(dāng)真是總兵的親兒,總兵先前為何不認(rèn)?!為何……”
她還想繼續(xù)說下去,就見到面前的男人冷若冰霜地看了她一眼,她頓時感覺自己整個人都被凍住了。
江嘯眸色沉厲,慢慢開口道:“這事是我的錯,我原本想著,辜負(fù)了他們母子這么多年,不能就這么貿(mào)貿(mào)然地把他們認(rèn)回去。
我當(dāng)初沒法給到他們的東西,我都想一一地還回去。
因此,我特意拜托了林知府的夫人,請她專程來山陽縣一趟,為我做媒,向云娘子提親。”
林知府的夫人!
桑氏只覺得自己的腦子嗡的一聲。
原來如此!原來如此!她就說,先前林知府參加宴席,他夫人鮮少會一同出席。
林知府的夫人姓袁,娘家乃是大齊最有權(quán)勢的家族之一,如今擔(dān)任中書省參知政事一職的袁坤海,便是出自袁家。
前太后,也是姓袁。
因此,即便林知府的夫人只是袁家三房的庶出娘子,在夏州也沒有人敢低看她一等。
除非是門楣特別高的家族,或是有什么朝廷重臣來訪,否則袁夫人甚少會親自出席宴席。
這回她竟是愿意參加他們林家的生辰宴,桑氏一開始其實很是驚訝來著,只是更多的是驚喜得意,在眾人的恭維聲中,她早就把那一絲驚訝拋諸腦后了。
卻原來,袁夫人不是為了參加他們林家的宴席而來!
而是江總兵請來,為他做媒的!
足以見他對這門婚事的看重!
江嘯話音剛落,一個清麗沉穩(wěn)的嗓音就突然響起,“江總兵說得沒錯。江總兵前幾天親自寫了封信,讓他的親兵連夜送到我手上,就是為了請我過來,替他做媒。”
一個身穿秋香色衣裙、模樣大氣溫婉的婦人慢慢走了出來,嘴角微微勾著,似有若無地看了云霜一眼,道:“他與云娘子當(dāng)年的往事,也在信中與我提過,我當(dāng)時就覺得,這位云娘子當(dāng)真不容易。
而且,她定是個心善堅強的娘子,這才會在遭遇了那樣的事情后,還能這般積極樂觀地生活下去,并養(yǎng)育大了兩個孩子。”
人群中已是有不少人認(rèn)出了這婦人是誰,紛紛倒吸了一口涼氣。
桑氏臉色慘白,已是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了。
江嘯卻哪里愿意這般輕易放過他們,那仿佛能殺人的視線緩緩地掃過梅管事,冷聲道:“不管如何,這都是我和云娘子的私事,若不是今天出了這種事,我沒想過在這種場合,把我們的私事公諸于眾。
然而,如今我的兩個孩兒已是被人欺負(fù)到了我眼前,我若還不站出來給予他們庇護(hù),怎配當(dāng)他們的父親!”
這沉冷如冰刃的話語一落下,梅管事的腳就一軟,哪里再能思考什么,噗通一聲就跪下,拼命磕頭道:“總兵饒命!總兵饒命??!奴婢……奴婢先前不知道這是總兵的孩子,這才……這才……
奴婢愿意為奴婢方才的有眼無珠賠罪,總兵要打要罵,奴婢都毫無怨言……”
云霜這時候也回過了神來,冷冷地看著那嚇得瑟瑟發(fā)抖的梅管事。
她固然可惡,然而這整件事中,最可惡的人不是她。
她豁然走前一步,冷聲道:“我的孩子向來乖巧,絕不會做出擅自來到林家這種事,這件事,是有人特意陷害我兒!”
一旁的尤許見自家表兄已是把所有事情都說出來了,也就懶得再遮遮掩掩了。
何況,前幾天,他知道云娘子那兩個孩子竟然是他的親小表侄和小表侄女后,他就一直想見見他們。
如今好不容易見到了,見到的卻是他們這般剛剛被人狠狠欺負(fù)過的可憐兮兮的小模樣。
他也是心疼的,這會兒聽云娘子的說法,這件事可能還有些不為人知的內(nèi)情,忍不住就憤憤道:“是誰!竟然用這種陰招對付兩個不滿五歲的孩子,實在是太惡毒了!”
云霜扯了扯嘴角,道:“要找出那個設(shè)局的人,不難?!?/p>
她說完,低頭看向兩個孩子,溫聲道:“伊兒,尹兒,那盆萬壽菊……是你們摔碎的嗎?”
云尹立刻抬起小腦袋,嘴角緊抿道:“不是!”
云伊也怯生生地?fù)u了搖頭,嗓音尤帶著幾分哭腔,“我們……我們沒有!我和阿兄沒碰過那些花花!”
“那……你們來到這里后,有說過你們爹爹也來了嗎?”
云伊又搖了搖頭,道:“沒有!這里……這里好可怕,我和阿兄進(jìn)來后,什么都不敢說……”
他們是看到爹爹進(jìn)來了。
但他們只在外面的時候,忍不住喚了爹爹幾聲,進(jìn)來后,就沒再喚過了!
心里的猜測得到了證實,云霜眼底的寒意不禁更深了,緩緩站了起來,看向躲在眾人身后瑟瑟發(fā)抖臉色雪白的年輕侍婢,冷冷一笑,道:“我的孩子不可能說謊!指控他們打碎了萬壽菊,并說他們自己親口說自己爹爹也進(jìn)來了這里的人,是你吧!那個叫阿芙的侍婢!”
方才梅管事在說那些陰陽怪氣的話的時候,曾提到過這個侍婢的名字。
所有人的視線,頓時都針扎一般射到了那個叫阿芙的侍婢身上。
梅管事愣了愣,也猛地直起身子,怒視著一臉慌張的阿芙,“對啊,那兩個孩子做了什么,都是你跟我說的!阿芙,你方才可都是在騙我!”
若不是她那些添油加醋的話,她也不至于那般失控,徹底得罪了不能得罪的人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