云霜忍不住好笑地擦了擦云伊臉上的淚水,道:“小傻子,就算你們沒法進這個私塾,娘也能給你們找其他夫子,你們怎么就不能念書識字了?”
“可是,所有人都說,陳夫子是最最厲害的夫子?!?/p>
云伊吸了吸鼻子道:“娘,明明是許維安先欺負我和阿兄的,我和阿兄一點也不想打架,為什么他們會覺得,我和阿兄是跟許維安一樣的壞孩子?
定是他們誤會我們了,娘,我想跟陳夫子說,我……我和阿兄不是一個壞孩子……”
除了他們落選這件事,同樣給予他們重大打擊的,還有私塾里的人看著她和阿兄的眼神。
就仿佛,他們是那種經(jīng)常跟別人打架的壞孩子。
可是,他們明明不是。
云霜微微挑眉。
這兩個孩子從小到大,沒少遭受別人的輕視和白眼,但以前的他們懵懵懂懂,雖然下意識地不喜歡那些人的眼神,但也不會因此受到太大傷害。
特別是云伊這個小丫頭。
但他們現(xiàn)在,慢慢開始在乎別人的視線了,也開始明白,他們一點也不比別人差,是和其他人一樣的人,他們用那樣的眼神看著他們是不對的。
這是個好現(xiàn)象,知恥而后勇,知弱而圖強。
只有自己先把自己當一回事,才能得到別人的尊重。
她嘴角微揚,道:“好,娘帶你們?nèi)ジ惙蜃咏忉?,就算我們不做陳夫子的學生了,也要讓他知道,伊兒和尹兒不是會隨便跟別人打架的壞孩子?!?/p>
兩個孩子這才破涕為笑,重重地點了點頭。
云霜于是,帶著兩個孩子回到了私塾門前,打算在這里等等,看陳夫子會不會出來。
她先前打聽回來的情報里說,入學考驗當天,陳夫子偶爾會出來,跟一些孩子的父母溝通。
這種事,講求的就是一股氣,自是越早讓這兩個孩子把他們的心里話跟陳夫子說了,越好。
這期間,不斷地有孩子被送出來,光看他們的神情,便能知道他們是落選了還是錄取了。
云霜在心里暗暗數(shù)了數(shù),發(fā)現(xiàn)這入學考驗當真是嚴格,十個孩子里頭,最多只有一兩個孩子被錄取。
大部分孩子都是哭哭啼啼地被送出來的。
然而,陳夫子一直沒有出來。
一直到最后一個孩子也出來了,私塾外頭只剩下他們?nèi)肆耍埔敛乓荒樖涞氐溃骸澳?,我們是不是見不到陳夫子了??/p>
這樣,陳夫子是不是就會一直以為,他們是壞孩子了?
云尹也抿了抿嘴角。
云霜看向他們,正想說什么,不遠處,卻忽然傳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。
她心頭微動,似是感應到了什么,猛然轉(zhuǎn)頭。
就見路的盡頭,一人一馬正朝著他們這邊快速奔來,那身黑衣以及高大挺拔的身姿,不知道什么時候已是讓云霜無比熟悉。
是姍姍來遲的江嘯。
只見他目標明確,一直跑到了他們面前,勒停馬匹,翻身下馬。
明明他一頭黑發(fā)依然豎得整整齊齊,那身黑色袍服依然利落而服帖,云霜就是莫名地從他身上,看出了幾分風塵仆仆來。
他看著有些呆在了原地的母子仨,眉頭微皺,大步走過來道:“抱歉,我來遲了,兩個孩子的考驗結束了嗎?”
云霜先前跟他說過,他過來的話,就直接到她家里頭。
但如今私塾外頭已是一個人都沒有了,他去哪里都沒差了。
云霜有些不知道如何跟他說明如今的情況,頓了頓,問出了一個風牛馬不相及的問題,“江總兵怎么只有一個人?”
“這幾天邊境有些異動,我今天早上才結束了邊境的巡視趕回來,一回到軍營就趕了過來,沒帶其他人。”
他一邊說,一邊低頭看向云霜身旁的兩個孩子,眉微揚。
卻見他們一改先前喜歡粘著他的模樣,躲在云霜身后,連臉都不愿意露出來。
江嘯沉聲道:“他們怎么了?”
云霜也低頭看了看兩個孩子,無奈地嘆了口氣,道:“今天的入學考驗發(fā)生了一些事情,兩個孩子落選了,他們應該是不好意思看你?!?/p>
江嘯微愣,靜默片刻,突然單膝下跪,看著他們道:“不過是一次落選,不是什么大事,一次不行,還可以再試一次,進不了這家私塾,就去別的私塾,為何不好意思看我?”
云伊猛地抬起小腦袋,眼睛紅紅地道:“可是……可是,我和阿兄為了今天的入學考驗,真的很努力很努力……”
云尹也默默地抬起了頭,低低地道:“我們真的還可以再試一次嗎?”
云霜眉頭微蹙。
再試一次什么的,幾乎不可能。
這個陳夫子十分有原則,只要是入學考驗失敗了一次的學生,便基本不可能有第二次機會了。
也能理解,畢竟以陳夫子的名聲,想拜入他名下的學生太多了,而私塾能招收的學生有限,若不把規(guī)矩定得嚴一些,每個月來參加入學考驗的學生都能擠滿這條街。
她正想著怎么委婉地勸說兩個孩子不要對這個私塾那么有執(zhí)念,江嘯就突然點了點頭,道:“可以。”
云霜微愣,就見江嘯站了起來,竟是徑直地朝私塾的大門走去。
就在這時,里頭傳來了輕微的響動,下一息,隨著“吱呀”一聲聲響,私塾的大門竟是被從里頭推開了。
一個穿著青灰色直裰、兩鬢已是發(fā)白、周身環(huán)繞著一股書卷氣的老者在兩個藍袍學子的跟隨下,緩緩走了出來,剛好和江嘯打了個照面。
他整個人頓了頓,嘴微張,似乎很是訝異,回過神來后,連忙走上前,道:“威廷,你什么時候過來的?來之前怎么不先遣人跟老夫說一聲?”
江嘯卻是退后一步,恭恭敬敬地跟老者行了個禮,道:“威廷見過陳先生。威廷來得匆忙,沒來得及提前告知先生,不知道可有叨擾先生?”
“哎呀,老夫可不敢讓堂堂總兵給老夫行此大禮啊!”
陳夫子快步走上前,親手扶起了江嘯,樂呵呵地道:“說起來,老夫已是很久沒見過你了,最近城外警報頻繁,你應是很忙吧?今兒怎么有空來老夫這邊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