云霜的眉頭頓時皺得更深了,甚至忍不住冷笑了一聲。
尤也看向云霜,擔心她想太多,連忙道:“不過,你也不用多想,阿嘯早已是跟江家一刀兩斷了,他們如今做這些事情,不過是一廂情愿,奈何不了阿嘯分毫。
只是,如今阿嘯回來了,還即將得到圣上的加封,若江家趁著這個機會黏上來,得知了你和阿嘯之間的事情,我擔心你們之間會失了先機。
倒不如在他們有所行動之前,先把你和阿嘯的關系傳出去,只是,這樣一來,你勢必會被推上風口浪尖?!?/p>
先不說要籌備一場親事不是那么簡單的一件事,這會兒已是十二月中旬,快過年了。
便是再如何緊趕慢趕,云娘子和阿嘯的親事也要等到過了年后才能籌辦。
若這件事傳出去,在舉辦親事之前,云娘子多少是要受點委屈了。
云霜卻只是淡聲道:“我無所謂,我不是那般脆弱的人,尤郎君覺得哪種做法對我和江總兵最有利,去做便是?!?/p>
她雖然不怕承受風雨,但也感恩于他們這份想保護她的心。
尤也好笑道:“我自是知道云娘子不是那等脆弱之人……罷了,這件事,等你回去與阿嘯商量過后再決定吧?!?/p>
兩人說著話的時候,已是快走到刑部大門了。
忽地,尤也眼中的親和微微一收,停下腳步,朝匆匆向他們走來的一個紫色官服、身材高大、滿臉絡腮胡的男人行了個禮,“下官見過孫尚書?!?/p>
云霜連忙跟著尤也一起行禮,一邊行禮,一邊偷偷觀察面前的男人。
卻見男人大概四五十歲的年紀,雖然長相粗獷,周身的氣質卻沉穩(wěn),然而,此時他臉上卻是一副完全無法收起來的狂喜笑意,一雙幽深老練的眼眸中滿是外放的激動之情,卻是與他身上的氣質形成了一種說不出的矛盾之感。
他與尤也的關系似乎很不錯,眼眸只是在云霜身上轉了一圈,便收了回來,一把扶起了尤也,忍不住激動道:“阿也,你那個表弟,真真是了不起?。∵@才不到三十吧,竟然就被圣上親自封為長留侯!那可是圣上親封,圣上親封?。∧憧芍业弥@個消息后,有多激動!
這個消息,我們盼了多少年了!就看今天過后,誰還敢說圣上連獨自給臣下封賞的能力都沒有!”
說到后來,他甚至微微動情,連嗓音都帶上了幾分哽咽。
尤也不禁微微笑道:“謝孫尚書對下官表弟的贊賞,只是,這里到底是在外頭,孫尚書的心意,下官便替下官表弟心領了?!?/p>
這是在暗示,這里到底不是適合說話的地方。
然而,這個孫尚書一看就是大大咧咧的性格,高興狠了,忍不住哈哈大笑兩聲,用力拍了拍尤也的肩膀,暗暗咬牙道:“我說的又不是什么不能被聽到的話,以前便算了,今兒我高興,哪里還能像先前那般鬼鬼祟祟縮頭縮腦!
你那個表弟也著實是條漢子!先前,我還以為他只是個會在戰(zhàn)場打仗的大老粗!你們實在藏得太深了!
我不管,老子今天晚上回去,一定要開幾壇陳年好酒,與一眾弟兄好好慶祝慶祝!”
說完,他又重重地拍了拍尤也的肩膀,笑著走進了刑部。
云霜不禁有些訝異地看著他遠去的身影。
倒是沒想到,刑部尚書竟是這么一個粗獷不羈的性子。
尤也似是看出了云霜的訝異,微微笑著道:“孫尚書年輕時,曾在軍中待過十幾年,多少是有一些武將性子。
看來,圣上的封賞已是下來了,倒是比我想得還要順利?!?/p>
他一邊說,一雙原本溫和的眼眸帶上了幾分涼意,淡淡地看向了皇城的方向。
同一時間,京城湯家。
“你說,袁坤海已是親自把圣旨交給那豎子了?!妹夫那邊不是說,已是請了太后娘娘去阻攔了嗎?!”
湯家家主湯有年黑著一張臉,匆匆走進了后院,一邊走一邊忍不住咬牙切齒。
他身邊跟著的幕僚快步跟上他,臉色也是難看得緊,“太后娘娘確實一大早就去了含元殿,請求圣上收回旨意。雖然那江嘯確實砍下了忽圖列的人頭,致使金蒙國大亂,然而金蒙國大亂這件事對我們大齊是禍是福,還未可知,若到時候讓一個更為殘暴的部族上位了,我們大齊的處境只會更加艱難!
何況,因為金蒙國大亂,北方一些原本受制于金蒙國的小型部族趁機四處作亂,有不少還頻頻在我們大齊的邊境線挑釁,這可是江嘯那廝造成的!
這等不辨禍福的戰(zhàn)功,哪里配得上這么大的殊榮!全天下的百姓都糊涂了,圣上也不能糊涂啊!然而,圣上這回是鐵了心,便連太后娘娘親自跪在含元殿門前,也不愿收回成命!
而且……而且圣上還耍了個心眼,咱們的人原本以為,圣上定會讓身邊的大太監(jiān)高盛親自去頒發(fā)圣旨,因此一早就叫了人盯緊高盛。
誰料……圣上竟然不知道什么時候把圣旨給了袁坤海,最后,是袁坤海親自去頒布的圣旨!”
而他們的人,竟是在圣旨頒布完了,才察覺到了這件事。
然而,一切都已是晚了!
身為中書省參知政事的袁坤海親自給江嘯那廝頒發(fā)圣旨,這是何等的殊榮!圣上這是要……全面與他們、與他的母族木家宣戰(zhàn)了??!
湯有年越聽,臉色越是難看。
這會兒,他已是走進了書房里,重重地在書桌后面的椅子上坐下,咬牙道:“圣上大了,翅膀硬了,先前,他還只敢在咱們眼皮子底下偷偷摸摸做些小動作,這會兒,是裝也不裝了。
然而,再是真龍?zhí)熳?,還不是被咱們壓制了這么多年!想徹底擺脫咱們,可沒那么容易。
妹夫那邊怎么說?!”
“木丞相那邊還沒有什么表示,只是……”
那幕僚頓了頓,道:“方才,木府那邊來了個下人,過問了一下咱們四娘子和江總兵間的親事?!?/p>
湯有年眼眸猛地一亮,嘴角一點一點上揚,沉聲道:“對啊,我怎么還忘了,咱們手上還有這么一張牌。先前,我還嫌那豎子只是一個守邊疆的泥腿子武將,配不上我家四娘,如今他身上有了爵位,倒是勉強夠當我的女婿了?!?/p>
幕僚卻沒有那么樂觀,“但是,江嘯那廝跟江家的關系一向不好,最要緊的是,小人聽聞,他早在夏州的時候,便已是娶妻了……”
“婚姻大事,父母之命,媒妁之言!那豎子這些年不與江家來往便算了,連尤家也不親,他便是真的娶妻了,只怕江家和尤家也全然不知曉這件事,這算哪門子妻?!”
湯有年卻是冷笑一聲,道:“再說了,那種小地方出來的女人,定然都是些小家子氣、上不得臺面之輩,哪里比得上我家四娘!
魚目和珍珠放在一起,只要是不瞎的人,都知道該選哪個。”
他頓了頓,眼中暗光一閃,道:“我記得,過兩天不是宣哥兒的滿月宴么?一會兒把夫人叫來,讓她給咱們這個新晉的侯爺,也送張?zhí)?,?lián)絡聯(lián)絡感情?!?/p>
他們的話說得入神,沒有發(fā)現(xiàn)書房的窗外,有一抹翠綠色的身影一閃而過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