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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368章 我今兒格外的想親近婆母

魏封行和娘家人不同。


徐徐圖之的前提卻以見不著摸不到的方式強(qiáng)勢侵占她的生活。


他告訴她。


越妃教她的是宮里禮儀,服侍丈夫是君臣在前,夫妻在后。


他說魏家雖清貴顯赫,可世世代代只有夫妻,并無君臣。


他不要和她相敬如賓。尋常夫妻就是一同用飯的。


她每個時辰都有每個時辰要做的事。


比如寫字,比如看書,比如插花,比如焚香。


按部就班,談不上喜歡。


魏封行察覺后,閑暇之余會說服她出門。


帶她出城,帶她去郊外野炊。


或是入夜帶她去高樓,俯瞰萬家燈火。


都是寧素嬋從未有過的體驗。


寧素嬋垂著眼,神色沉靜。


用了膳食后,漱口,凈手。


如婆子才上前一步:“老奴已照著您的吩咐,將容婆子送去了莊子,她哭著求了又求,讓夫人饒了其子?!?/p>

寧素嬋語氣沒有半點喜怒:“她是家生子,明知府上的規(guī)矩,我眼里又容不下沙子。其子仗著采買拿回扣,她察覺后竟敢行包庇,便是發(fā)賣都使得。把他兒子送去京兆府,手腳不干凈自是按律法辦事,念在她早些年盡心伺候過婆母,就寬容她一二。”


“她還拿什么求情?”


寧素嬋看了眼天色。


“虞氏還沒回來?”


如婆子笑了:“回了,是咱們世子親自去接的,小夫妻感情好,等世子身子好些,要不了多久,咱們府上也要添丁了?!?/p>

這話熨帖,可也不知是什么字眼,寧素嬋眸色卻沉了下來。


“婆母!”


就在這時,外頭傳來虞聽晚的很大聲喊。


“婆母!”


寧素嬋蹙眉,吩咐如婆子:“你去瞧瞧?!?/p>

“婆母,你在嗎?”


寧素嬋起身,沉眉朝外去:“虞氏!你是半點都沒體統(tǒng)了!吵吵嚷嚷……”


天色黑黝黝的,可主院燈火通明。


院內(nèi)的姑娘身上不見半點珠翠,俏麗麗的立著,見著她后甜甜笑開。


可很快,笑容收斂。


虞聽晚皺臉,似苦惱。


“你怎么兇我啊。”


寧素嬋的訓(xùn)斥哽在喉嚨口,最后化成不冷不硬的一句。


“大晚上的過來作甚?”


虞聽晚:“今兒出門太早了,來不及給婆母請安,這不是怕您想兒媳了嗎?”


寧素嬋:???


如婆子一個沒忍住,笑出了聲。


虞聽晚理直氣壯:“思來想去,就送上門來了?!?/p>

寧素嬋:“看過了,可以回去了?!?/p>

“婆母不請我進(jìn)去坐坐嗎?我還給您帶了酒來。”


說著虞聽晚開始找。


她的酒呢。


她出門前還抱著的酒呢?


虞聽晚很冷靜:“別急,讓我找找?!?/p>

她低頭,掏了掏袖口,又摸了摸腰間先前放荷包的位置。隨后開始四處張望。


她說話清晰,眸色清澈,走路也穩(wěn),可眼下這樣顯然不對勁。


寧素嬋察覺異常,抬步而來。


她妝容精華,高貴端重。


不似虞聽晚剛進(jìn)順國公府見到的虛弱消瘦,這些時日身上也有了肉,可身上卻沒有一處煥發(fā)著生機(jī)。


可即便如此,她看著格外年輕,白皙光潤,卓有風(fēng)姿。


在她走近時,虞聽晚恍然大悟。


“哦。想起來了。”


“來的路上我覺得重,準(zhǔn)備扔了,可想到里頭放了藥材,外頭難買,念著不能浪費,就給喝了?!?/p>

虞聽晚想了想:“和先前的不是一個味?!?/p>

喝完,瓶子她就扔了。


寧素嬋:“你如今像什么樣子?”


她下意識又要訓(xùn)斥。


虞聽晚卻毫無征兆一把抱住她。像幼時依賴虞母那樣,在她肩上蹭了蹭。


寧素嬋渾身僵硬。


想把她推開,可姑娘的勁兒大的厲害。


寧素嬋……突然很絕望,正要讓如婆子把這小混賬拉開


“我今兒格外的想親近婆母?!?/p>

寧素嬋微頓。


主院伺候的奴仆,全都大吃一驚,個個屏氣凝神。


“幼時兒媳頑劣,不知變通,不會說軟話,因為被保護(hù)的太好,便不知天高地厚,爹娘圍著我轉(zhuǎn),便以為所有人都得對我好,為此得罪了不少街坊四鄰?!?/p>

“后來遭逢變故,覺得天都塌了。才知道走出家門,有七成是惡人,兩成是看熱鬧還不忘落井下石的?!?/p>

“女子貌美容易遭他人惦記是錯,雙親亡故孤身獨活也是錯。錯對之分卻不是我們判定的,即便無辜,可他們說錯,那便是錯。在這世道就難以存活?!?/p>

她語氣低低的。


“兒媳時常吃不飽,夜里肚子餓受不了,不敢乞食,只能跑上山去。吃些野菜充饑,運氣好弄些野果子。那時兒媳孤立無援,故只能靠著自己?!?/p>

即便天黑。


即便她害怕。


可她不敢死。


沒有什么比活著還讓她在意。


“兒媳年幼愚鈍,惹事生非。可阿娘的教誨銘記于心,她教我為人根本,教我冷暖,以及做人的道理?!?/p>

她有人教。


可寧素嬋沒有啊。


虞聽晚輕輕道。


“她對杳杳說,這世上除了那些蠻不講理的勢利眼,不重親緣只顧自身利益的人家。有三種人可以全身心信任依靠。”


“一是視杳杳為命的父母,二是拜堂許了終身,能以真心交付的郎君,三便是子女了?!?/p>

“兒媳靠著父母,得以存活,等到了夫君靠他帶我脫離苦海?!?/p>

虞聽晚:“兒媳今夜說的廢話多了些,許是喝了酒,也不知自己在說什么?!?/p>

“可母親累了半輩子,皺的眉太多了,外祖母上了年紀(jì),可惜公爹又去的太早,可您底下的兒和媳也是頂頂孝順的,您不妨也靠一靠我們?”


寧素嬋猛然一震。


聰明如她,哪里會聽不出虞聽晚剛才說的,其實沒有一句是廢話。


她怔愣間看到了被推著過來的魏昭。


寧素嬋神色不自然:“快把人帶回去。”


虞聽晚聽到魏昭召喚,剛松開她,寧素嬋便快步回了屋。


腳步不如先前,明顯很急。


魏昭目送寧素嬋入屋,這才離去。


等出了主院,他一把抱起虞聽晚往回走。


虞聽晚捧著他的臉。


“你是不是偷聽我們說話了?”


魏昭不語。


虞聽晚抿唇。


“我不該摻和其中?!?/p>

“可我就是覺得……”


她示意魏昭抬眼,去看天邊皎潔的月。


許是折騰一番也累了,她的嗓音也輕了好幾個度。


“你看?!?/p>

“多皎潔無暇?!?/p>

“卻也清冷孤絕,就和婆母那樣,瞧得見,卻摸不著那樣?!?/p>

雖然她剛剛抱了。


“因為隔的太遠(yuǎn),所以沒有人能讓這月沾上世俗的塵埃?!?/p>

“婆母處在世俗之下,倒是被襯得黯淡無光了。我就是覺得,像她那么驕傲又被規(guī)矩困了一生的人,當(dāng)做不出那種事?!?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