街寬路長,店肆林立。時不時傳來商販扯著嗓子費勁的賣力聲。
周玉柔呼吸急促,試圖從顧嫵身上看出說謊的痕跡。
“若是真如此就好了。”
她左右環(huán)顧一圈:“我也不是背后說閑話的人,可有些事……總看不下眼,想同姑娘說一聲,讓你心里有譜,不然心里不安啊?!?/p>
她嬌嬌柔柔的,咬咬唇瓣,我見猶憐。好似真的是為了顧嫵考慮。
“據(jù)我所知,那將軍夫人格外不好相處?!?/p>
“她初來上京,就在這金縷軒將沈枝意懟的不敢還嘴?!?/p>
周玉柔撫了撫鬢發(fā):“沈家姑娘素來兇悍,上京誰不知?這將軍夫人可謂是好本事啊?!?/p>
顧嫵蹙眉,念著她和沈枝意也起過不少沖突。
“那定是沈枝意活該?!?/p>
周玉柔:?
顧嫵繼續(xù)道:“沈枝意這些年胡攪蠻纏,有幾個人沒被她得罪過?少府監(jiān)之女罷了,要不是仗著有過太妃姑姑,她哪有底氣招搖?!?/p>
“我姐……姐姐被她沖撞,難道還要忍氣吞聲嗎?”
再說了。
顧嫵抿了抿唇。
如今她和沈枝意關(guān)系好著呢。
“可……可將軍夫人那次也沒給嘉善公主好臉?!?/p>
周玉柔:“雖說沒有養(yǎng)恩,可也有生恩,我……”
話音剛落,被打斷。
“那也是情理可原?!?/p>
設(shè)身處地站在虞聽晚的角度想想,顧嫵倒覺得她重情重義。
周玉柔:??
“前幾日有官員去拜訪將軍,聽說她那會兒竟在坐在足有四人高的假山上曬太陽。是她自個兒爬上去的,還在上頭擺了椅子和木桌,放著點心和茶水,人倒是愜意,可這倒不像是咱們這些自幼學(xué)禮數(shù)的女子能做出來的事。”
“這事我知道,顧家的假山也挺高的,她要是能回來爬一爬就好了。”
周玉柔:???
她一時間如鯁在喉。
“將軍夫人連字都不識的幾個,什么規(guī)矩都不懂,還要順國公夫人這個當(dāng)婆母的教導(dǎo)?!?/p>
“這事我也知道,這幾日阿娘一直長吁短嘆,恨不得親自跑去魏家教學(xué)。怕她累著又擔(dān)心順國公夫人過于嚴(yán)苛,將她嚇著?!?/p>
她手上的瓔珞串子在光線下散發(fā)出奪人的光彩。顧嫵的眼眸也被襯得格外亮:“別說管家了,她若是要學(xué),爹身為太傅有什么不能教?”
不是,你一個冒牌貨怎么還對正主挺在意的!
可真是天大的笑話。
周玉柔可不信顧嫵真有這般度量。
她若是顧嫵,早就心生怨恨,巴不得親女兒徹底死在外頭別出現(xiàn)。甭說老死不相往來,對于這威脅禍患,更恨不得除之而后快。
不過也是顧嫵身份占下風(fēng),不敢和顧家親女起沖突。就算心里不舒服,也不可能說出來。
顧嫵看向周玉柔,似很好說話的樣子:“你到底想說什么?”
看,還不是坐不住了。
周玉柔自詡能揣摩人性,使出殺手锏:“之前太后還想把你許給將軍,這……雖說也算成了一家人了。”
顧嫵不自然了。
她以前的確對魏昭動過心思。
她當(dāng)時還不服氣。魏昭看不上她,這是要看上誰。
現(xiàn)在她服氣了。
甚至覺得魏昭占了便宜。
見她不語,周玉柔舒坦了。
她溫聲:“我是怕你有落差。這看來看去除了長相,那將軍夫人倒是半點不像是顧家的女兒。實不相瞞,我倒覺得姑娘你才是嘉善公主嫡親的女兒。”
顧嫵笑了一下。
“真這么想的?”
“這還能有假?”
顧嫵將瓔珞交給身后的婢女,示意周玉柔走近。
周玉柔才湊過去,顧嫵便揚手毫不猶豫給了她一巴掌。
啪的一聲,所有人都始料未及。便是來往的路人都紛紛伸長脖子朝這邊看來。
周玉柔不防,結(jié)結(jié)實實的受了這一巴掌,顧嫵指甲又長,在上頭留下一道劃痕,沒出血可刮破了皮,疼的火辣辣的,頭被打偏。
她痛呼一聲,再也沒了先前說話小聲小聲的勁兒,尖銳刺耳:“顧姑娘,你打我作甚?”
她面色煞白,就要去尋大夫,生怕臉蛋毀了。
可顧家的婢女卻齊齊堵了她的路。
“讓你走了?”
“方才不是挺能說的?!?/p>
顧嫵眉眼冷了下來。
到底是顧家精心養(yǎng)出來的人,沉臉時氣場擺著,的確唬人。
“顧家如何,將軍夫人如何,那是他們的事,亦是顧家的家事。我都沒有立場去涉足,輪得到你一個區(qū)區(qū)工部尚書之女跳出來自作聰明在我跟前說三道四?”
“誰說她不識字?她也讀過圣賢書。便是不識,那也是顧家的損失,是如今臥病養(yǎng)傷的周國公干的。你倒是識字,卻干著挑撥離間的事。”
“若是覺得委屈,你大可這會兒去登顧家,魏家的門,便是那京兆府也去得。將方才對我說的話再說一回,你敢嗎?”
“她虞聽晚若不愿意我喊她一聲姐姐,我也得敬著。若是愿意,我偷樂都來不及。懂嗎?”
她用帕子擦了擦手,好似剛才碰到了什么臟東西。
“滾吧,別在這里丟人現(xiàn)眼?!?/p>
————
茶樓離這兒不遠(yuǎn),虞聽晚和沈枝意是一路走過去的。
沈枝意格外解氣。
“她罵人時倒是和你有幾分相似?!?/p>
能不相似嗎。
顧嫵是嘉善公主帶出來的。
虞聽晚的脾氣像生母。
沈枝意唏噓:“她顧嫵平時人不如何,但緊要關(guān)頭還是知是非的,你聽了后是怎么想的?!?/p>
她問的小心:“你對顧嫵......?!?/p>
“不是她,也會是別人?!?/p>
虞聽晚唇動了動。
“其實現(xiàn)在這樣挺好的。”
顧家夫妻知道她沒死,她也不再生抵觸。往后見了也能心平氣和的寒暄一二。
她對誰都釋然了,就是沒有放過自己。
虞聽晚性子自小執(zhí)拗,認(rèn)定了一件事,就認(rèn)了死理。
阿娘若是還在,也許會輕聲細(xì)語勸她。
可唯一能讓她妥協(xié)改變想法的阿娘已經(jīng)為救她死了啊。
“顧嫵明事理,可見顧家的家教不錯。”
虞聽晚淺笑了一下。
“可我虞家也不差?!?/p>
沒聽見嗎。
杳杳的優(yōu)點真的要數(shù)不清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