張震當指尖觸到姜老頭冰涼的手腕時,突然聽見別墅外傳來尖銳的剎車聲。
七輛黑色防彈車呈扇形停在了草坪上,車燈刺破雨幕,像七只猩紅的眼睛。
暴雨突然傾盆而下,砸在防彈車的金屬外殼上發(fā)出密集的鼓點。
車門緩緩?fù)崎_,锃亮的皮鞋踩碎水洼,黑色西裝下擺被風(fēng)掀起,露出腰間若隱若現(xiàn)的槍套。
為首的老者拄著紫檀木拐杖,金絲眼鏡后的目光像探照燈般掃過眾人,最后定格在槐老頭身上,鏡片后的寒光幾乎凝成實質(zhì)。
\"槐老,我猜你就在這里。\"
老者的聲音裹挾著雨幕中的寒意,拐杖尖重重杵在青石板上,濺起的水花沾濕了褲腳。
\"怎么聽說你們找了些江湖郎中給姜老治傷?\"
這話一出,四周的保鏢齊刷刷向前半步,皮革摩擦聲在雨夜里格外刺耳。
槐老頭撐著石凳緩緩起身,翡翠煙斗在掌心轉(zhuǎn)了半圈,發(fā)出清脆的碰撞聲。
\"小郭啊,\"
他的語氣帶著長輩的耐心,卻掩不住眼底的警惕。
\"他們可不是江湖郎中,而是有過治傷經(jīng)驗的醫(yī)道高手!\"
話音未落,郭姓老者突然嗤笑出聲,笑聲驚飛了屋檐下避雨的蝙蝠。
\"治傷經(jīng)驗?我看是裝神弄鬼的把戲!\"
郭姓老者摘下眼鏡擦拭鏡片,露出的目光愈發(fā)銳利。
\"槐老,您這是老糊涂了吧?現(xiàn)代醫(yī)學(xué)有 CT、有微創(chuàng)手術(shù),咱們要相信科學(xué)!\"
他的食指在空中用力點著,\"找這些人,還不如請個跳大神的!\"
這話引得幾個保鏢憋笑,卻沒人敢發(fā)出半點聲響。
槐老頭的煙斗猛地磕在石桌上,煙灰迸濺如星。
他挺直佝僂的脊背,渾濁的眼睛突然亮起精光,仿佛瞬間年輕了十歲。
\"小郭,你話可不能這么說!華夏千年醫(yī)術(shù),《黃帝內(nèi)經(jīng)》《傷寒雜病論》......\"
老人的聲音越說越響,在雨幕中震得人耳膜發(fā)疼,\"西醫(yī)沒辦法,難道要眼睜睜看著老姜等死?你說這些風(fēng)涼話,良心不會痛嗎!\"
郭姓老者臉色瞬間漲紅,脖頸青筋暴起。
\"我不管!今天這事我說了算!我絕對不會容許這種不講科學(xué)的事發(fā)生!\"
他猛然轉(zhuǎn)身,對身后保鏢暴喝:\"去!把那些神棍給我轟出去!\"
就在這時,槐老頭的烏木拐杖重重砸在地上,驚得眾人下意識后退——老人布滿老年斑的手微微發(fā)抖,卻死死攔在樓梯口,像尊固執(zhí)的雕像。
暴雨在玻璃上蜿蜒成扭曲的紋路,槐婷婷攥著濕漉漉的裙擺,指甲深深掐進掌心。
當槐老頭話音落下的瞬間,她與姜紹志對視一眼,兩人幾乎同時跨出半步,身后趙魯生也繃緊脊背往前站定,眾人肩并著肩,在風(fēng)雨中筑起一道人墻。
槐老頭手中的烏木拐杖重重杵在石階上,發(fā)出悶雷般的回響:“小郭,沒有我的允許,誰也不許上去!”
老人布滿老年斑的手突然搭上槐婷婷的手腕,掌心的溫度透過衣袖傳來。
“婷婷,你上去給張震說,我在下面護法,什么妖魔鬼怪都不能打擾他,讓他不要受外界影響,只管治好了人!”
他的聲音像是從胸腔最深處擠出來的,尾音還帶著壓抑的咳嗽。
槐婷婷望著爺爺驟然蒼老十歲的面容,眼眶一熱,用力點頭,高跟鞋在水洼中濺起晶瑩的水花,轉(zhuǎn)身朝樓上奔去。
二樓的空氣仿佛凝固著消毒水的苦澀,張震周身縈繞著淡金色的內(nèi)力光暈,額前碎發(fā)被汗水黏在蒼白的臉上。
他剛將內(nèi)力探入姜老頭脈門,就見槐婷婷風(fēng)風(fēng)火火沖進來,正要開口。
了塵道長突然甩出拂塵,柔軟的馬尾毛在半空劃出銀色弧線,堪堪攔住她。
“師弟都聽到了!”
槐婷婷猛地剎住腳步,后背重重撞上門框。
她捂著狂跳的心臟,看著張震緊蹙的眉峰和微微發(fā)抖的指尖,到嘴邊的話又咽了回去。
窗外驚雷炸響,映得屋內(nèi)眾人的影子在墻上劇烈晃動,她咬住下唇,連呼吸都放得極輕,生怕驚擾了那團游走在生死邊緣的內(nèi)力。
樓下的爭吵聲突然炸開,郭姓老者的皮鞋在大理石地面上摩擦出刺耳聲響。
“槐老,您這樣可是食古不化啊,可別怪我不講情面了!”
話音未落,只聽“咚”的一聲悶響——槐老頭的拐杖狠狠砸在臺階上,震得整座樓梯都微微發(fā)顫。
“小郭,大家心照不宣,你也別給我來這片兒湯!想要上樓,就得從我這把老骨頭上面踩過去!”
憤怒的聲浪沖破雨幕,驚得樹叢里的野鳥撲棱棱四散而飛。
雨幕中,郭姓老者抬手整了整領(lǐng)帶,銀質(zhì)領(lǐng)帶夾在閃電的映照下泛著冷光,他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弧度。
\"槐老,你應(yīng)該知道這次站出來的代價吧?\"
話音未落,一道驚雷炸響,將他眼底的陰鷙照得無所遁形。
槐老頭扶著石欄桿劇烈咳嗽起來,指節(jié)因用力而發(fā)白,咳出來的手帕上隱約沾著血絲。
老人斑在蒼白的皮膚上顯得愈發(fā)濃重,他抬起猩紅的雙眼,死死盯著對方,渾濁的眼珠里燃燒著近乎偏執(zhí)的火光。
\"代價?為了治好老姜,我這條老命都能豁出去!\"
他突然向前傾身,烏木拐杖重重戳在對方腳邊,濺起的水花打濕了郭姓老者锃亮的皮鞋。
\"你們那點心思,當我看不穿?今天我若退縮,往后還有誰肯為了道義站出來!\"
郭姓老者不慌不忙地掏出白手帕擦拭鞋面,嘴角始終掛著似笑非笑的弧度。
他猛地挺直腰板,西裝下擺被風(fēng)吹得獵獵作響。
\"好啊,不愧是槐老,老而彌堅!\"
他突然提高聲調(diào),字字如刀般劃破雨幕,\"不過我勸樓上的‘神醫(yī)’們想清楚——非法行醫(yī)的罪名,夠他們在牢里吃一輩子牢飯!\"
最后幾個字故意拖長,尾音在別墅上空回蕩,驚得屋檐下的雨燕撲棱棱四散而逃。
而此刻的二樓,張震周身縈繞著淡金色的內(nèi)力光暈,發(fā)絲被汗水黏在蒼白的額頭上。
他恍若未聞樓下的爭執(zhí),雙掌貼在姜老頭胸口,睫毛上凝著細密的汗珠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