時間在專注中悄然流逝。
藥田上空,不知何時已懸起一輪冷月,清輝灑落,與地上那一片粘稠如血的紅芒交織,形成一種詭異而瑰麗的景象。深夜的寒氣彌漫開來,卻被晶陣和果樹自身散發(fā)的磅礴生機與熱量所驅散。
終于,在月影西斜、萬籟俱寂的深夜時分,最后一顆四紋血果,其表皮上最后一絲能量波動歸于穩(wěn)定,第五道清晰而完整的金紋,如同被無形的刻刀精準烙印其上,徹底成形!
嗡——!
十株高聳的血紋果樹仿佛同時發(fā)出一聲低沉的共鳴,通體血光大盛!粘稠如實質的紅霞沖天而起,將整片藥田映照得如同燃燒的血池!
枝頭之上,上百顆血紋果齊齊綻放光華!每一顆都飽滿欲滴,深紫紅的果皮下,五道金燦燦的玄奧紋路清晰流轉,散發(fā)出令人心悸的能量波動!
上百枚五紋血果同時存在,其匯聚的能量場,讓周圍的空間都產生了輕微的扭曲感!
此情此景,如果被天璣圣地那些視血紋果為稀世珍寶的仙子們得見,恐怕道心都要為之震顫,眼珠當真會驚得飛出眼眶!
“嗯?!”
就在葉塵心神微松,正要欣賞這堪稱神跡的杰作之時,一股極其隱晦、卻絕非源自血紋果樹的異樣波動,驟然在他靈臺深處蕩開漣漪!這波動來得突兀而詭異,瞬間打破了他沉浸于豐收的寧靜。
葉塵眼神陡然一凜,幾乎是本能反應,右手閃電般探入懷中!下一刻,一面巴掌大小、造型古樸的銀鏡已被他緊緊握在掌心。
鏡身冰涼,非金非玉,其上銘刻著無法辨認的古老云紋,在血光與月華的映照下,流轉著微弱而神秘的銀輝。
這面一直沉寂的銀鏡,此刻竟在微微發(fā)燙!
葉塵掌中這面銀鏡,正是冷霓裳當初所贈——子母傳音鏡!此乃一件功效奇特的法寶,葉塵所持為子鏡,母鏡則被冷霓裳珍藏。兩者相隔十萬里也可傳音通訊,本是便利聯(lián)絡之物。
然而就在剛才,葉塵卻捕捉到了一絲極其詭異的異?!路鹩幸豢|比蛛絲還纖細的神識波動,極其微弱地從這面古鏡上逸散出來!
那感覺,就像是數(shù)百米外一只蝴蝶輕輕扇動了一下翅膀帶起的微弱氣流,若非葉塵心神高度凝聚且對能量變化有著非人的感知力,絕難察覺!
葉塵眉頭瞬間鎖緊,果斷暫停了對血紋果樹的靈氣輸送。他龐大的神念瞬間將子鏡里里外外、每一道細微的云紋都掃描了無數(shù)遍!
然而,那縷波動再無痕跡。鏡面冰涼依舊,云紋沉寂,仿佛剛才的一切只是過于專注產生的幻聽。
“難道……真是錯覺?”葉塵低聲自語,指腹摩挲著鏡身冰涼的邊緣,銳利的目光仿佛要穿透這古樸的鏡面。反復審視無果后,他終究還是將其重新揣入懷中。
隨后再次催動木皇功,精純的木皇靈氣重新流淌向那十株血紋果樹時,葉塵悄然分出了一縷心神,如同無形的絲線,緊緊纏繞在懷中的子鏡之上,密切監(jiān)視著它最細微的能量變化。任何風吹草動,都休想再逃過他的感知!
同一時刻,萬里之外,天璣圣地西苑。
一間由萬年暖玉構筑、靈氣氤氳的幽深密室內。
“呼……”
一襲墨色長裙、容顏冷艷如冰封雪蓮的冷霓裳,此刻卻失去了平日的從容與高貴。她盤坐于溫潤的修煉玉床之上,緊握著手中那面與葉塵子鏡遙相呼應的母鏡,飽滿的胸口微微起伏,吐出一口帶著一絲紊亂氣息的嘆息。
那張足以令明月失色的皎潔玉顏上,殘留著尚未完全褪去的驚悸。
“好險!葉塵的感知力……竟敏銳到如此駭人的地步!只差一線,就被他揪出來了!”
冷霓裳心有余悸,指尖甚至有些微涼。
她將子鏡交給葉塵,聯(lián)絡固然是其一,更深層的用意,正是依托這子母鏡之間玄奧無比的聯(lián)系,讓她能神不知鬼不覺地將一縷心神探入母鏡,從而窺視子鏡周遭的情景!
驅使她做出此舉的,正是對血紋果的渴望與懷疑——她始終不信葉塵在天璣圣地展現(xiàn)的手段已是極限,她懷疑他掌握著能培育出更高品質血紋果的驚天秘法!
而此刻,母鏡反饋回來的畫面,已將她所有的懷疑變成了鐵一般的事實。
“果……果然如此!”
冷霓裳的呼吸變得急促,她剛才透過母鏡“看”到了什么?!
那是一片燃燒的血色海洋!十株高達六七尺的血紋寶樹如同燃燒的血色火炬,枝頭之上……密密麻麻!
沉甸甸!
飽滿欲滴!
不是三紋!
不是四紋!
是上百顆!整整上百顆!
每一顆都深紫如魔鉆,每一顆表皮都清晰地環(huán)繞著五道如同金龍盤踞、散發(fā)著令人靈魂顫栗的磅礴生命能量的——五紋血果!
“全都是五紋的!全都是五紋血果!”
冷霓裳的指尖深深嵌入掌心,聲音帶著顫抖,“他……他竟然只用了短短幾天的時間,就將我給他的上百枚四紋血果……全部……全部培育成了五紋?。?!”
這顛覆認知的景象,如同雷電狠狠劈在她的道心之上!天璣圣地耗費無數(shù)代人心血、堆積如山資源都難以企及的五紋之境,在葉塵手中,竟如同……如同催生野草般輕而易舉!
震撼如同潮水淹沒了這位素來以冷靜著稱的天璣圣女。她握著母鏡的手,指節(jié)因過度用力而微微發(fā)白,腦海中只剩下那片刺目而妖異的血光,以及那個在血光映照下、身影顯得愈發(fā)深不可測的青年。
他……究竟是怎么做到的?!
別說她,即便是天璣圣地那位深不可測、執(zhí)掌乾坤的圣主大人,如果親見剛才那匪夷所思的一幕,恐怕那萬古不變的威嚴面孔上,也要瞬間爬滿駭然!
無他,這血紋果,早已超越了尋常天材地寶的范疇!它是天璣圣地綿延幾個時代、長盛不衰的核心底蘊之一!
為何?
只因一枚高品質的血紋果,便是逆天改命的無上神物!它能讓一個根骨平庸、大道無望的凡俗之軀,在血脈轟鳴中脫胎換骨,一躍成為光芒萬丈、潛力無窮的絕世天驕!
在圣地塵封的古老卷宗里,記載著多少波瀾壯闊的史詩?
天璣圣地正是憑借這血果造化之功,不知培育出了多少位橫壓同代、光耀千古的絕世人物!他們如同璀璨星辰,照亮了圣地的天空,為天璣帶來了無上的榮耀與足以震懾諸天的赫赫威名!
然而,那煌煌盛世……大都屬于遙遠的上古!那個時代,天地精氣沛然,大道法則活躍,是真正的黃金紀元!那時的天璣圣地,掌握著數(shù)種培育血紋果的古老秘法,雖遠不及葉塵這般揮手造五紋的驚世駭俗,卻也時常能培育出五紋之果,甚至……那傳說中的六紋神果,也偶爾能培育出來!
滄海桑田,時代更迭。
如今,早已是山河易色,乾坤劇變!
最致命的變化,便是天地規(guī)則趨于圓滿,實則走向了末路——靈氣,這修行之基,萬法之源,其濃郁精純程度,與上古時期相比,何止天壤之別?!簡直稀薄如霧,渾濁如漿!
天地靈氣環(huán)境的急劇惡化,如同釜底抽薪,直接導致了無數(shù)依賴特定環(huán)境才能生長的天材地寶……紛紛絕跡,萬不存一!
天璣圣地引以為傲、效果最佳的那門培育秘法——血嬰大法,便是這殘酷時代變遷下的犧牲品!
此法以早已絕跡萬年的“血嬰草”為主藥,輔以數(shù)十種珍稀靈藥,再配合圣地獨有的秘術,才有奇效。此法在上古,堪稱圣地培育血紋果的王牌,基本都能穩(wěn)定產出四紋果,五紋果也不在少數(shù)。
可悲的是,如今這血嬰大法,已然成為一卷束之高閣、徒留嘆息的廢典!只因那作為核心的“血嬰草”,早已在這靈氣枯竭的末法時代中,徹底湮滅于時光長河,再無蹤跡可尋!
據(jù)圣地秘典推斷,自上古輝煌落幕至今,天地間至少有八九成的奇花異草、神礦寶料,皆因這天地規(guī)則劇變而徹底絕種!每一次翻閱這些記載著失落榮光的典籍,都如同在翻閱一部天地泣血的悲歌。
正是這無法逆轉的天地大勢,死死扼住了天璣圣地向上攀登的咽喉!曾經號令一方的龐然大物,如今雖仍屹立,卻不可避免地顯露出了幾分疲態(tài)與遲暮。
比之上古乃至近古時期那種氣吞山河、天驕輩出的無上榮光,如今的天璣圣地……終究是黯淡了太多。
輝煌,已成追憶;
復興,道阻且長!
……
天璣圣地的式微,絕非孤例。這方天地間,無數(shù)傳承悠久的古老道統(tǒng)、龐然大物,都在這末法時代的鐵幕下,艱難喘息,顯露出或深或淺的頹勢。然而,衰敗并非終結!這些勢力如同蟄伏于寒冬的巨獸,一個個將爪牙深藏,暗中積蓄著每一分力量,舔舐著舊日的榮光與傷痛,將所有的希望與野心,都死死地壓在了那預言中的——輝煌大世!
而那橫貫諸天、充滿無盡兇險與機緣的天路,正是這輝煌大世拉開序幕的第一站!是新時代的烽火臺,是命運巨輪轉動的第一聲轟鳴!
正因如此,才有如此多的天驕俊杰,如同過江之鯽,不惜生死,蜂擁而至。
不僅僅是為了磨礪己身,爭鋒大道,更因為這天路本身,就是一片被遺忘的、殘存著上古碎片的“失落之地”!
在這里,或許……或許能找到那些在外界早已絕跡萬古的——天材地寶!
天璣圣地此番踏入天路,核心目標之一,便是傾盡全力,搜尋那早已在外界絕跡的——血嬰草!若能尋得此草,圣地便可重啟那塵封已久的古老秘法,再次培育出足以逆天改命的高品質血紋果,為圣地鍛造出屬于這個時代的絕世天驕,重燃復興之火!
然而,殘酷的現(xiàn)實如同冰冷的潮水。天路雖廣袤神秘,血嬰草的消息卻如同石沉大海,杳無音信!圣地耗費無數(shù)人力物力,四處打探,得到的卻只有一次又一次的失望。那株維系著圣地古老榮光的關鍵靈草,似乎也在這天路之上……徹底絕跡了。
正因如此!
正因這血嬰草的渺茫,正因圣地復興之路的艱難,葉塵那如同神跡般、信手拈來便可培育出五紋血果的恐怖能力,對天璣圣地而言,其意義……已非“重要”二字可以形容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