兩人對視一眼,馬上雙雙警覺起來。
按理說,這兩個人死亡的時間還不過半個時辰,是不可能發(fā)生自然尸變的。而這山林里,壓根沒有狼熊虎豹這種大型掠食動物,也不存在將尸體拖走的可能。所以,唯一的可能是,剛才有飛禽走獸踏尸而過,導(dǎo)致了詐尸。
洛川背了背包,橫臥殺豬刀,死死打量著周圍每一叢黑影。
昏暗中,仿佛有什么東西在蠕動,細微的沙沙聲一時讓你分辨不出方向,忽東忽西,恐怖的氣氛讓人不敢放松警惕。
令狐楚倒是淡定一些,他走南闖北的時間多了,十天有八天都會露宿野外。尸變這種事,遇到的也不少。
“洛兄不用太緊張,這尸體已經(jīng)不在附近了!”
“為什么這么說?”
“你看!”令狐楚指了指林間落葉的拖痕道:“這凌亂的痕跡其實就是那兩個尸體留下的,他們就是奔這個方向去了。但你看地上那些撥動過的落葉,上面已經(jīng)凝結(jié)了夜里的露珠,這說明這些痕跡被拖動已經(jīng)有一段時間了。這季節(jié),又是陰天,水汽大,估摸著半個小時就能結(jié)出水珠。而半個小時之前,正是咱們兩個追殺那黑毛僵離開這的時間?!?/p>
“也就是說,我們一離開,這兩個尸體就已經(jīng)詐尸了?”
“沒錯,半個小時,以詐尸的速度,估計已經(jīng)跑到五六里地外了。”
“那怎么辦?要不要去追?如果不把這兩具詐尸也降服了,恐怕明天還會死人?!?/p>
“別擔(dān)心,跑不了!”
令狐楚一邊說著,一邊觀察周圍的環(huán)境??谥羞€念叨著一些口訣,諸如“逢丘避水一進四,亂木走空六二八”這些聽起來滿是數(shù)字又格外繞口的話。最后他下了溪流,走到了那片泥石流對面的位置,蹲在了一塊裸露的黑石上。
“火龍切莫造水克,木局生助火龍興??赡練馓?,地陰就太沖,就是這里了……”
“什么就是這里了?”
“風(fēng)水煞的位置就在這里了!忘了?我不是和你說過,我是干陰輿的,就是縫縫補補、泄泄堵堵!”
令狐楚一笑,摸出了一根銅棺釘來。開始在那石頭上摸索,像是在找合適的位置是的。
不過,這顆釘子和先前他刺殺黑毛僵的釘子比,明顯短了一節(jié),上面也有沒圓形的釘帽和云紋,只能算是一般的釘棺釘。
“你是想把這顆釘子嵌入石頭里?”洛川搖搖頭道:“銅釘性純,能辟邪,但韌性可不比鋼釘,恐怕難以釘進去吧?!?/p>
令狐楚摸索了一會,終于確定好了位置,抬頭一笑道:“洛兄,打個賭吧,如果我能釘進去,改明兒我去了云城,你請我吃頓火鍋?”
“成啊,我還真挺想吃一頓火鍋的!”
“你且看好了!”
令狐楚將釘尖頂住自己選好的位置,左手夾住,右手猛地揚起,一巴掌拍下,噗嗤一聲,釘子全根沒入了石頭中。那聲音一點都不尖銳,倒像是刺破了皮鼓一樣,而且,還從那釘帽的位置,噴出了一股棕黑色的氣體來。
“隔行如隔山,開眼了!”
“其實這下面是煞氣眼,陰寒地氣已經(jīng)在這黑石上沖出了空洞,我不過就是找準(zhǔn)了孔洞而已。陰輿行當(dāng),利用的就是五行相克、八方六合的路數(shù),以人術(shù)之招,拆兌自然之力。成了,這地方十年八年之內(nèi),不會再有尸變發(fā)生了?!?/p>
令狐楚微微一笑,認真道:“洛兄,你可輸給我一頓火鍋啊?!?/p>
“好說!”洛川對此人是打心眼里佩服,至少在云城,自己還沒看見過這個年紀(jì),就已經(jīng)一言一行都有老派人物性格的人。
“兄弟,我看你手不離釘棺釘,這釘棺釘有什么說道嗎?”
令狐楚張了張嘴,忽然啞然一笑道:“算了,不說也罷,咱們?nèi)ペs那兩個詐尸吧!”
明顯看得出,令狐楚對這件事諱莫如深,并不想多說,洛川出于禮貌,也便沒再多言。
兩個人沿著那林間拖沓的痕跡,一路追了過去。
可過了兩條溪流兩道矮梁,前面突然就出現(xiàn)了一大片澇洼地,地上雖然沒水,可卻長滿了厚墩的青苔。那青苔很有彈性,人一踩一個坑,但抬腳也就三兩秒,青苔又恢復(fù)了原樣。
也就是說,那兩個詐尸一到了這里,就等于失去蹤跡了。
洛川回頭看了看剛才走出來的樹林,不禁皺了皺眉。
難道說,這詐尸還有智商了?按理說,那邊是清一色的黑松林,平坦好走,也離遠處的村莊更近一些,詐尸有捕捉活人氣息的能力,不是應(yīng)該往那邊走嗎?怎么就稀里糊涂地跑這低洼地走來了。故意繞遠,這更像是人才有的行為啊。
令狐楚抽了抽鼻息,也皺眉道:“這地方頂風(fēng),風(fēng)把空氣里的死尸味兒吹得一干二凈,看來,還真是我小瞧他們了。”
兩人又在周圍仔仔細細查找了一遍,還是一無所獲,沒辦法,只能暫且離開。
“放心,斬草除根,大不了明天我還在這待一天。不處理完這的麻煩,我不會離開的?!?/p>
此處已經(jīng)是林海深處了,洛川只能憑著自己的感覺,帶著令狐楚朝大廟的方向摸索。
本來是來找?guī)煾傅?,結(jié)果師父沒找到,卻碰見了這么多事。
離開低洼地的時候,稀稀落落的雨點終于落了下來,天也陰郁到了極限。
洛川出門的時候,只穿了一件體恤,此刻風(fēng)一吹,渾身冰涼。
“哎,有光!”令狐楚突然指了指遠處。
如此茂密的林子,竟然在參差錯落的松枝中,看見了一束光芒。雖然忽明忽暗,時隱時現(xiàn),但確定那不是流螢鬼火一類,應(yīng)該是篝火。
難道說,那光源的地方就是大廟了?
有了光源,就算是有了方向,兩人頂著稀落的雨點,忍著林中的寒涼,朝著那火光的方向狂奔。想到有了篝火,就能暖和一點,不由得再次加快了步伐。
可望山跑死馬??粗枪庠床⒉贿h,可兩人跑了兩里路之后,發(fā)現(xiàn)那跳動的火光還是很遙遠。
“要不,咱們先找個避風(fēng)的地方歇一歇?”洛川越發(fā)感覺陰冷了,按理說,六七月的天氣,遠不至于如此陰寒啊。
此時漆黑的森林里,枯枝在凜冽的風(fēng)中搖曳,像是不少躲在暗處的黑影在揮手。噪鵑啼叫兩聲之后,突然在某個暗處驚飛了,順著方向放眼望去,總感覺那些一人多粗的大樹后面,正藏著一雙血紅的眼睛。
“還是別了,現(xiàn)在下著雨,停下來很容易失溫,還是先到大廟再說吧!”
令狐楚從包里拿出了一件夾克丟給了洛川道:“穿上吧,舊了點,好歹能抗風(fēng)?!?/p>
就這樣,兩人又走了三里多路,終于看見了那座略微傾頹的古廟。
這大廟坐落在山口的中央,周圍古木參天,當(dāng)年香火一定很鼎盛,從那屋檐下巨大的斗拱和雕花的木窗就能看得出來。可是任何事物都經(jīng)不起歲月的磨損,如今斑駁的石墻、搖搖欲墜的塔尖,還有門前的雜草,都在印證著它的荒涼。
那堆篝火就點燃在大廟堂中正中央,黃色的火焰將周圍的漆黑逼退成了十米為徑的光圈。
“有人在嗎?”出于禮貌,洛川在門外喊了一聲,才信步走了進去。
結(jié)果廟中空蕩蕩的,沒有一個人,倒是那篝火,燒得正旺,兩側(cè)還豎著兩根鐵錐,上面插著大塊的肉,被火烤得滋滋冒油,空氣里都是肉香和燒焦的氣味。令狐楚火光下的臉龐也被映照得熠熠生輝,他望著那肉明顯肚子更加饑餓了。
“敢問有人嗎?”洛川環(huán)視廟宇,又喊了一聲。
這廟中太破舊了,香案不翼而飛,香碗也碎了,堂上的應(yīng)該是土地神,神像的腦袋也早就脫落了,只有明晃晃的柱子還筆挺挺地撐著。
“咱們先暖和暖和再說,估計點火的人出去了,肉都烤了,人應(yīng)該還在附近呢,八成是尋柴去了!”令狐楚對著火焰搓了搓手,忍不住地舔了舔嘴唇,嘀咕道:“咱吃一塊肉,給點錢,他應(yīng)該不會介意吧。”
雖然開車的時候吃了東西,可跑了這半夜了,洛川也有些饑腸轆轆。
在加上剛才淋雨的緣故,此刻急切地需要補充些熱量。他摸了摸兜,還有些錢,但先吃人家東西后給錢,總還是不算太禮貌。
“這樣吧,你先吃,我去外面喊兩嗓子,總得告訴人家主人一聲,錢我來出?!甭宕òT了癟嘴,裹著衣裳走到了門口,外面雨已經(jīng)停了,但好像更冷了。
他站在大廟原來的院子里,朝著四周喊了幾嗓子,結(jié)果并沒有人回應(yīng)。
看來,這個點火的人走得還挺遠。
洛川只好轉(zhuǎn)身回了廟中,可等他一進門卻發(fā)現(xiàn),剛才還在那烤火的令狐楚竟然不見了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