蕭真跳湖的事,趙時晴當(dāng)然不會知道。
若是她知道,說不定會找個跳大神的過來,給蕭真跳一跳。
小姑娘的心態(tài),她還挺喜歡看蕭真無可奈何的樣子的。
因為馮佳荷用子嗣試探過三皇子,次日,三皇子沉不住氣,還是進宮見了喬貴妃。
現(xiàn)在外界以為三皇子時常進宮,便是在永嘉帝面前重獲寵愛,卻不知真正的情況并非如此。
有喬貴妃的枕邊風(fēng),和麗太妃的刻意示好,以及五皇子的襯托,永嘉帝對于三皇子的態(tài)度有所松緩,然而,和三皇子草菅人命的案子相比,五皇子不顧場合對嫂子不敬這件事根本就是小事一樁!
即使燕俠能查出此案的幕后黑手,三皇子也不可能洗脫得干干凈凈,他被拖下去的不是水,而是爛泥,即使千辛萬苦掙扎上岸,也會落得兩腳泥,洗不干凈了。
永嘉帝心里十分清楚,可三皇子卻并不這么認(rèn)為。
小時候,無論他做什么,都有喬貴妃為他保駕護航;
長大之后,無論他做什么,都有馮家為他兜底。
這一切,都讓三皇子誤以為,只要有喬貴妃和馮恪,只要鏟掉礙眼的太子,討厭的老五,和沒用的老四,那頂王冠戴在他頭上,只是時間早晚的問題。
其實在永嘉帝看來,他正值盛年,距離傳位為時尚早,王朝穩(wěn)定需要一個太子,那么他便早早立下太子,一個太子廢掉,還可以再立一個,他立的只是太子,并非皇帝。
所以在朕看來,無論誰做太子,都只是太子,而非未來皇帝。
這個太子是給文武百官立的,是給黎民百姓立的,是給邊關(guān)將士立的,甚至是給那些企圖染指大雍江山的敵國和反賊立的,卻唯獨不是為朕百年之后而立。
因此,這個太子不能有明顯的瑕疵,至少要讓朝野上下挑不出毛病,只有這樣,朕才能耳根清凈,才能有精力鞏固帝位,在靜觀其變中,確定并非培養(yǎng)真正的接班人。
這個接班人,可能是太子,也可能是其他的兒子。
抱著這種想法,永嘉帝把三皇子這次的事件看得很重很重。
然而三皇子卻并不知道,他現(xiàn)在能進宮,而且從喬貴妃和馮恪的話里話外,也能感覺出父皇態(tài)度的松動。
人生本來就是希望與失望并存的,有些失望是無法扭轉(zhuǎn),然而,卻因為那偶爾耀眼的陽光,照在那雪山冰峰之上,折射出的萬道金光,令人的眼睛短暫的失明,便以為希望和幸運降臨到自己的頭上。
得知三皇子又進宮了,永嘉帝假裝不知道,隨他去吧,朕現(xiàn)在只等著燕俠的消息。
三皇子見到喬貴妃,便向她說了馮佳荷的試探,喬貴妃嘆了口氣,壓低聲音:“其實阿娘倒是覺得,你和她生個孩子,對你也是助力?!?/p>
永嘉帝雖然已經(jīng)有皇孫了,然而卻沒有特別親厚的,而三皇子卻不同,若是他有了兒子,喬貴妃便可以把孩子接進宮來,借著永嘉帝來她這里的機會,讓皇孫和永嘉帝親近起來。
有的時候,一個討人喜歡的小孫兒起到的作用,遠(yuǎn)遠(yuǎn)勝過千般算計。
三皇子面色變得鐵青:“不,兒子不想讓自己的兒子從馮氏女的肚子里生出來,她不配!”
三皇子永遠(yuǎn)也不會忘記,他在馮恪面前虛心請教、伏低做小的日子。
他沒有強大有力的外家,所以從他記事開始,喬貴妃便處心積慮為他尋找外援。
為了讓他從眾皇子中脫穎而出,讓馮恪看重,喬貴妃幾乎使出十八般武藝,而他,更是對著那個刁蠻任性自以為是的姑娘,違心地說出:“許卿一世情深,我以江山為聘?!?/p>
每每想起他對馮佳荷說過的那些話,三皇子都想把馮佳荷掐死。
這個賤人,她還配與江山相提并論?
將來朕江山穩(wěn)固,她給朕的江山做花肥,朕都嫌她不夠肥。
想給朕生兒子,做夢!
看到他眼中一閃而逝的猙獰,喬貴妃便猜到他在想什么。
這樣的神情,當(dāng)年她在年輕的永嘉帝眼中也看到過。
那時的永嘉帝還是二皇子,那時的他還不夠爐火純青,至少,還能在她這個枕邊人面前流露出對皇位的渴望和對手足的殺意。
然而現(xiàn)在,她已經(jīng)很久很久沒在永嘉帝眼中看到這抹猙獰了。
喬貴妃心中涌起一抹失落,不知從什么時候開始,永嘉帝連她也防著了。
她一直認(rèn)為自己足夠無情無義了,可是女人的無情,在男人面前不值一提。
就像算計了一輩子的麗太妃,熬到兒子做了皇帝,卻還是不能在活著時坐上太后的位子;
就像她自己,世人都知皇帝寵她,她也陪皇帝最久,可是皇后的位子輪來輪去,也輪不到她頭上,而她反倒成了眾矢之的,后宮上上下下就沒有不恨她不防著她的。
“不,在這件事上,你不要任性,你與她生個孩子也無妨,有這個孩子在手,馮家才會最大程度輔佐你,將來你登上大寶,有這個孩子,馮家才會繼續(xù)死心塌地為你所用,兒子啊,你以后會有很多女人,也還會有很多很多孩子,你看靜王,若非是你父皇曾經(jīng)珍視過的女子,又怎會早立東宮,可是現(xiàn)在,又有誰還把他這個靜王放在心上,又有誰還能記起靜王的生母?”
三皇子默不作聲,良久,他才說道:“兒子有心儀之人,兒子想把她抬進府”
沒等他把話說完,就被喬貴妃冷聲打斷:“不行,馮佳荷沒有為你誕下長子之前,除非是馮家選中的人,否則任何女子都不能抬進府里?!?/p>
三皇子想起了郎玉玉,那就是馮家選中的人,他為了不讓郎玉玉進門,費了九牛二虎之力,讓馮佳荷討厭郎玉玉,不用他親自出面,馮佳荷便讓馮恪打消了這個念頭。
可是解決掉一個郎玉玉,還有王玉玉孫玉玉,三皇子只覺一眼望不到頭,馮家就如一座大山,壓得他透不過氣來。
馮家?guī)Ыo他的壓力越大,他便越恨馮佳荷。
誰能想到,美艷如花的馮佳荷,在三皇子心中早已面目可憎,宛若夜叉。
知子莫若母,喬貴妃再次嘆息。
“你看上的是哪家姑娘,阿娘讓她進宮,在我身邊做個女官。”
三皇子眼睛一亮,在母妃身邊做女官,不但能受到保護,還能與他時時相見!
“娘,兒子喜歡的是范家姑娘”
靜王和慧明公主的那件丑事,牽連了不少人,除了玉景宮、太子?xùn)|宮,以及慧明公主身邊的那些人以外,其他宮里也連帶著放出了一批人。
這些人當(dāng)中,有些是到了年齡,也有的是受了其他人的牽連,比如與玉景宮的某個宮女是同鄉(xiāng),或者和太子宮里的內(nèi)侍是對食的關(guān)系,總之,那次事件之后,宮里除了抬出去的,便是放出去的,幾乎每個宮里都有空缺。
女官與宮女不同,不僅出身清白,且家中都有官職。
范秋筠的父親雖然經(jīng)商,但范家出過進士,她姿容秀麗,知書達(dá)禮,完全符合女官的選拔條件。
喬貴妃提前打了招呼,范秋筠一路順暢地進了宮,最初的教導(dǎo)一過,便被派到了喬貴妃宮里,雖然從七品女官做起,卻是最輕松又最有前途的差使。
她只負(fù)責(zé)給喬貴妃讀書。
后宮之中,總會有永嘉帝看不到的地方,比如范秋筠進宮,就是永嘉帝不曾留意的事情。
一個最低品的小小女官,還到不了永嘉帝面前,但是喬貴妃讓人讀書給她聽的事,卻傳到永嘉帝耳中,為此,他還夸獎了幾句,并且讓人給喬貴妃送了一批話本子。
什么?才子佳人的話本子難登大雅之堂?
朕又不看,朕的兒子們也不看,但是給喬貴妃看看又有何妨,讓她沉迷于這種看不到摸不到的男歡女愛,總比沉迷于幫兒子搶皇位要好得多吧。
永嘉帝巴不得后宮里除了皇后以外,其他女人全都沉迷于此,這樣他就能耳根清凈。
至于皇后,那當(dāng)然不行,否則哪里還有心思為朕管理后宮?
馮佳荷聽說范秋筠被選中做了女官,心中有些遺憾。
做了女官,要滿二十五歲才能出宮,這期間是不能成親的。
二十五歲的女子,大多都已兒女成群,而女官們雖然出宮后都能嫁入高門大戶,有的還會被宮里的主子指婚,甚至誥命加身,但是又有哪個條件好的男子,一把年紀(jì)還沒成親呢,這些女官們所謂的嫁的好,多半是做填房的。
想到范秋筠以后要給人做后娘,馮佳荷也說不上是為她不值還是暗暗竊喜。
她看向三皇子:“范小姐出宮就二十五了,怕是到時難覓良人?!?/p>
三皇子笑嘻嘻湊了過來:“那也不關(guān)我們的事,你只要記得,夫君我才是你的良人就行了?!?/p>
馮佳荷笑彎了眼睛,投進他溫柔的懷抱
三皇子以為事情的真相除了他與范秋筠,就只有喬貴妃一人知曉,卻不知,有一個他不認(rèn)識的人,每天都在關(guān)注這件事的進展,都到了廢寢忘食的地步。
比如現(xiàn)在,已經(jīng)到了飯點了,可是小乖還沒有回來,趙時晴急得茶飯不思。
對于她這種階段型的大胃王,到了飯時卻不吃飯,這是一件很了不得的事。
以至于不僅是凌波,就連甄五多也以為寶貝大孫女生病了。
“出去看看還有沒有賣冰糖葫蘆的,快去買!”
這個開胃!
甄五多可不是高門大戶里的老太爺,什么路邊攤子不能吃,他不講究這個,他們海邊長大的,連生魚都吃,他的寶貝大孫女吃不下飯,當(dāng)然首選既好吃又開胃的冰糖葫蘆。
有銀子就沒有辦不成的事,賣冰糖葫蘆的已經(jīng)收攤了,泥鰍找到家里,銀子拍在桌上,一家子全都忙活起來,熬糖的,串果子的,總之,泥鰍是扛著滿滿一架子冰糖葫蘆回來的!
現(xiàn)在天冷了,不會化,放一晚也能吃。
于是大家一邊吃著冰糖葫蘆,一邊等著小乖回來。
等啊等,小乖終于回來了,看著那又吃得鼓鼓的肚子,趙時晴給他一個大比逗。
“你這個小沒良心的,不知道你還有個望眼欲穿的老母親嗎?”
小乖:
“母子”倆說了什么,其他人不知道,總之,趙時晴心滿意足,卻又一臉八卦,迫不及待地和她的好外公分享小乖帶回來的消息。
甄五多:
轉(zhuǎn)眼便到了年根底下,梁王府的人也到了京城。
這一次來的是老熟人,除了梁王府的一位文官翁大人,還有一個是孟虎。
他們有兩重任務(wù),一是年后護送趙廷暄回梁地,二是來送禮。
給皇帝送禮,給在京的宗室送禮,說得通俗一點,這就相當(dāng)于親戚之間的禮尚往來,這也是歷代皇帝都允許的。
不僅梁王府來送禮,其他七位王爺亦是如此,甚至就連靜默中的靜王也派人來了京城。
除了這些藩王,還有幾個臣服的小國也派人來送年禮。
因此,每年這個時候,都是禮部、太常寺和鴻臚寺最忙的時候。
以往,負(fù)責(zé)接待這些來使的都是太子,可現(xiàn)在沒有太子,且四皇子正在禮部觀政,因此,這個差使便落到了他的頭上。
沒有人認(rèn)為這純屬巧合,包括三皇子在內(nèi),心里全都清楚。
皇后從一開始給他謀了禮部的差使,便想到了今天。
如果說現(xiàn)在京城里最志得意滿的人,那一定非四皇子莫屬。
三皇子心情煩悶,他索性進宮去給喬貴妃請安。
馮佳荷忙道:“妾身也有一陣子沒有進宮給母妃請安了,妾身陪你一起去吧。”
三皇子忙道:“你回娘家一趟,看看岳父的意思,我進宮也是想看看能不能見到父皇。”
馮佳荷知道他是因為四皇子的事而煩惱,便善解人意地說道:“好,那妾身就回娘家吧,爺不要多想,身體重要?!?/p>
三皇子在她臉上親了親,笑著說道:“爺?shù)纳眢w當(dāng)然重要,爺還要”
三皇子走出院子,眼前一道黑影閃過,他抬頭,便看到那只鷹正盤桓在頭頂。
他心中一喜,堵在胸口的那團怨氣也消散開去。
鷹在,皇位便在!
他興沖沖坐上馬車,便聽到小內(nèi)侍在車外說道:“咦,那不是甄大公子的馬車嗎?甄大公子是來拜訪三爺?shù)膯幔俊?/p>
三皇子從車窗里探出頭來,便看到甄大公子甄貴正從馬車?yán)锵聛怼?/p>
三皇子大喜,老五廢了,甄貴這個錢袋子以后就是本皇子的了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