/dy“我就知道你今天宴請張經(jīng)理,這……這桌野味兒可擺不得??!”
“萬一他們闖進來,瞧見這滿桌的山雞野兔,鬧出事咋辦?”
李東生眼皮一跳,腦子里飛快轉(zhuǎn)了個圈。
他扭頭看了眼屋內(nèi),張經(jīng)理正夾著一塊野豬肉往嘴里送,渾然不覺外頭的風(fēng)吹草動。
李東生深吸一口氣,強壓下心里的慌亂,沉聲對王大壯說。
“行,知道了。你先去村口,跟村長一塊兒拖住他們,帶他們?nèi)S子食堂轉(zhuǎn)轉(zhuǎn),瞎應(yīng)付兩句。別讓他們往我這兒來!”
王大壯點點頭,抹了把額頭的汗,轉(zhuǎn)身就往外跑,嘴里還嘀咕著。
“這幫人真是會挑時候……”
腳步聲漸遠,院子里又恢復(fù)了安靜。
李東生站在門口,盯著王大壯的背影消失在巷子口。
他低頭思索片刻,眼神漸漸堅定起來。
革委會查得再嚴(yán),也不可能直接沖到他家廚房來搜吧?
可紅星公社的選址還沒定下來,保不齊這幫人會主動提起來。
思來想去,他還是決定先把風(fēng)險降到最低。
李東生快步走進廚房,灶臺上還冒著熱氣,鐵鍋里燉著的野味香氣撲鼻。
桌上擺著幾只處理好的山雞和野兔,毛色鮮亮,肉質(zhì)緊實,看得人直流口水。
李東生咬了咬牙,心疼得跟割肉似的,但還是從旁邊抓起一堆早就洗干凈的蘿卜,抽出柴刀,三下五除二地雕了起來。
刀光翻飛間,蘿卜愣是被他削出了山雞和野兔的形狀,栩栩如生,連羽毛和耳朵的細節(jié)都雕得一絲不茍。
正忙著,二姐氣喘吁吁地推門進來,手里還拎著個空籃子。
她一進屋,瞧見李東生這番操作,愣了半秒,隨即反應(yīng)過來,急忙上前。
“東生,這是咋了?大壯剛跑我那兒,說讓我趕緊過來幫你!”
李東生頭也沒抬,手上動作不停,沉聲說。
“革委會查資本主義尾巴,村口已經(jīng)堵上了。這桌野味兒不能留,保不齊他們真會闖進來?!?/p>
他把一只雕好的“蘿卜山雞”塞進二姐手里。
“你先把那些真家伙帶回你家藏好,別讓人瞧見。廚房里我來應(yīng)付。”
二姐接過籃子,瞅了眼那堆蘿卜雕的“野味”,忍不住嘖嘖兩聲。
“你這腦子轉(zhuǎn)得快,這蘿卜雕得跟真的一樣,估計能糊弄過去。”
她頓了頓,皺眉問。
“可張經(jīng)理那邊咋辦?他可是沖著你這野味兒來的,這會兒換成蘿卜,他不得翻臉?”
李東生手一頓,抬頭看了眼屋里。
張經(jīng)理正跟李秋生聊得起勁,筷子沒停,嘴里還嚼著塊麂子肉。
他壓低聲音,苦笑道。
“翻臉也比被革委會抓了強。待會兒我再想辦法圓過去,先把這關(guān)過了再說?!?/p>
二姐點點頭,麻利地把幾只真野味裝進籃子,蓋上塊破布,臨走前還不忘叮囑。
“你小心點,別讓那幫紅袖章抓到把柄。你們好不容易有了點起色,可不能讓這幫人給毀了!”
李東生“嗯”了一聲,目送二姐匆匆離開。
廚房里只剩他一個人,灶臺上的熱氣還在裊裊升起。
他盯著那堆蘿卜雕成的“山雞”“野兔”。
這頓飯本是他精心準(zhǔn)備的殺手锏,為的就是拿下張經(jīng)理的訂單,打開林場的銷路。
可現(xiàn)在,革委會的突襲確實難搞啊。
他深吸一口氣,強打起精神,把蘿卜雕的“野味”擺上盤子,端回了堂屋。
張經(jīng)理正吃得滿嘴油光,見他進來,笑著打趣。
“李老板,這菜咋還一盤一盤地上?留著啥大招呢?”
李東生硬擠出個笑,穩(wěn)住語氣。
“張經(jīng)理,您別急,這不是好東西都在后邊,我特意用了點新法子,保證您吃了還想吃!”
他把盤子往桌上一放,心里卻直打鼓。
這蘿卜雕得再像,也沒法真吃啊,萬一張經(jīng)理夾一口,發(fā)現(xiàn)是假的,這生意還談個屁?
李秋生坐在旁邊,瞧見盤子里的“山雞”,眼皮猛跳了一下,差點沒忍住開口。
他偷瞄了李東生一眼,見大哥眼神示意他別吱聲,只好硬生生把話咽了回去,低頭猛扒飯。
張經(jīng)理倒沒多想,夾起一塊“山雞”,瞇著眼端詳了片刻,贊道。
“嘖,還挺好看!”
他剛要往嘴里送,院子外頭卻突然傳來一陣嘈雜的腳步聲,夾雜著幾聲高亢的喊話。
“李東生!李東生在不在?革委會檢查,趕緊開門!”
張經(jīng)理手里的筷子僵在半空,瞪大眼看向門口,神色霎時復(fù)雜。
他再看桌上的“山雞”,眼神閃了閃,卻沒把筷子放下。
李東生臉上的笑容瞬間收斂,眉毛幾不可見地動了一下,心里暗叫不好。
院子里的喊話聲越發(fā)急促,還伴著幾聲咳嗽,顯見那幫人已經(jīng)站到了門口。
金花本能地縮了縮身子,低聲問李東生。
“你說他們會不會沖進來翻個底朝天???”
李東生一瞬間腦子轉(zhuǎn)得飛快。
他拍了拍金花的手背,壓著嗓子安慰:“沒事,不到咱院墻呢,先別慌?!?/p>
他隨即動作麻利地走向門口,拉開大門半掩,只露出半張帶著笑意的臉,毫不怯場地迎向院外那十來個帶著紅袖章的革委會成員。
“幾位同志,什么風(fēng)把您們吹來了?大冷天的,可把我嚇了一跳!”
為首的一個人披著件洗得發(fā)灰的棉襖,臉色冷硬,一屁股把手里的公文包拎得緊緊的。
他瞟了一眼站在門口的李東生,說不出是懷疑還是客套。
“李東生同志,我們接到舉報,說你在家搞資本主義尾巴?!?/p>
“用野味招待客人,損害了集體的利益。我們今天檢查,望你配合?!?/p>
李東生眉頭暗暗皺了皺,但臉上依舊維持著笑容。
他瞬間反應(yīng)過來,這事今天就是針對他的。
現(xiàn)在情況危急,他不能露怯,笑瞇瞇地說道。
“同志,您們誤會了,這還真是天大的烏龍!”
“我就是招呼了朋友來吃個便飯,咱也沒這個膽子做壞事啊!”
那領(lǐng)頭的同志冷哼一聲,顯然不太相信,朝身后幾人揮了揮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