汽車開過了三斗坪區(qū)域,道路立刻通暢了許多。
在交通狀況好轉(zhuǎn)的一瞬間,郭陵覺得心情也舒暢了起來,把很快要面臨的不確定和挑戰(zhàn)暫時忘卻。
但轉(zhuǎn)眼間他又回到了現(xiàn)實。
因為副駕上的劉老頭動了動身子,幽幽地說:“看來我們這無名市還是擺脫不了崩壞的命運啊......你看這出了三斗坪,兩邊就變得蕭條起來。光靠三斗坪哪行???一枝獨秀不成林,萬紫千紅才是春啊。真希望這次的‘歸一’方案能夠讓我們找到出路?!?/p>
郭陵只能回應(yīng)一句:“唉,人為刀俎,我為魚肉......哦,不,我為刀俎,我亦為魚肉,人只是看熱鬧的?!?/p>
朱童在后座問道:“你們說的那些話是什么意思???”
范婷說:“小童啊,他們在掉書袋,俗稱裝逼,不過呢,你還是要好好學(xué)習(xí),這樣長大以后你也能掉書袋了?!?/p>
“......”
汽車沿著一條大河一路往上游駛?cè)?,?jīng)過了河畔廣場,經(jīng)過了經(jīng)七路,經(jīng)過了圖書館,又經(jīng)過了進入西北區(qū)域之前最后的一大片居民區(qū),周遭徹底變得冷清下來。
昏暗的燈光堪堪將道路照亮,兩旁的人行道再往外就是黑乎乎的樹叢和一些建筑的殘垣斷壁,那些建筑似乎自從“奇點時刻”開始就一直殘破在那里,真真實實地存在著,卻一點存在感都沒有。
四周傳來的最大聲音便是一條大河奔涌的水聲。
路上稀稀拉拉行駛著幾輛車,行人的數(shù)量比車更少,除非恰好路過一個搖搖欲墜的公交車站。
站臺上才會聚集三兩個人等車,但總數(shù)不會超過五個。
郭陵默默地想:“上回我跟鐘晨暮來這里尋找一條大河源頭的時候,似乎都還沒有那么蕭瑟呢,難道是因為天氣變得更冷了?”
他有些擔(dān)憂,如此寒冷的天,如果真要在馬鞍山一帶建立根據(jù)地,取暖問題會是最大的挑戰(zhàn)。
在他印象中,可以利用的室內(nèi)場所只有城隍廟和那間半山腰已經(jīng)破敗不堪的關(guān)帝廟。
除此之外,只能幕天席地了。
后座的范婷仿佛也與他有著同樣的感受,將身旁的朱童抱了過來,似乎是怕她凍著。
“范姐姐,怎么突然抱住我啦?”
“因為我突然發(fā)現(xiàn)你好可愛呀,我不光想抱你,還想親你一口呢!”
劉老頭從后視鏡里看著后座一大一小兩個女人的互動,突然眼眶有點濕潤。
這是他記憶當中的天倫之樂呀,可是,他有多久沒有真實地看到自己的兒女和孫子了?
正當他沉浸在這種寂靜而感傷的情緒當中時,冷不丁聽見左側(cè)傳來郭陵賤兮兮的聲音:“劉老頭,關(guān)于工具,我剛才突然想到了一個好主意。”
劉老頭有點冒火,沒好氣地問道:“什么好主意?”
郭陵說:“既然我們都不知道‘武器’是怎么造出來的,無名市也大概率沒有,我們就不用糾結(jié)了,絞盡腦汁反而傷神,不如干脆就地取材吧,你看這四周都是樹木,我們可以造出多少工具啊!這些工具,其實也能夠被當成武器,盡管威力可能遠遠不及書里提及的那些。”
范婷從后面插嘴道:“真的要走到這一步嗎?打打殺殺的......愛與和平不好嗎?”
“不是我們不想愛與和平啊,愛與和平不香嗎?是他們不喜歡啊。看起來,不管是不是人,都喜歡看熱鬧,只要別人的熱鬧與自己沒關(guān)系,恨不得越激烈越好,這簡直是走遍整個宇宙都顛撲不破的真理啊......”
“有沒有可能再跟他們談一談呢?非要自相殘殺嗎?雖然鐘隊長那個方案聽上去可以確保一個人都不受傷,但實際操作的時候,誰說得好呢?”
“批判的武器不能代替武器的批判?!眲⒗项^在旁邊說道。
整個車里都安靜了。
郭陵和范婷一愣,感覺這句話似曾相識,至于朱童,是完全沒聽懂,只是覺得聽上去像是順口溜。
劉老頭仿佛料到了會是這樣一個情況,緩緩地自問自答:“這句話是什么意思呢?就是不能只談判,而沒有實力,我們?yōu)槭裁粗荒芙邮軞渥宓摹畾w一’方案,為什么沒有半點談判的空間?就是因為我們和他們的實力差距太遠,只能靠他們發(fā)慈悲,才能獲得一線生機。事實上,我們之所以能夠在這里坐車,暢談,甚至憧憬以后的美好生活,不正是因為他們在‘奇點時刻’的慈悲舉動嗎?否則,我們現(xiàn)在可能已經(jīng)在宇宙虛空中衰減殆盡了。當然,只有武器,沒有批判,光有實力,不好好說話,也是不對的,但這不是我們現(xiàn)在面臨的主要問題?!?/p>
朱童聽得似懂非懂,但郭陵和范婷是明白了的。
郭陵說:“嗯,所以我們第一時間就要去造工具,光有根據(jù)地是不夠的?!?/p>
范婷撇撇嘴:“你們男人都是這樣嗎?老想著打打殺殺?!?/p>
“嘿,可不要搞性別攻擊啊......”郭陵剛準備辯解兩句,只見道路前方,車燈的光暈當中,出現(xiàn)了好幾個身影。
他們直直地站立在路中央,毫無因汽車的迫近而讓開的架勢。
狹路相逢勇者勝,郭陵只能踩剎車。
車身劇烈地抖動著停了下來,伴隨著刺耳的胎噪聲。
“你他......”郭陵正準備搖下車窗罵娘,卻見車燈照射在一具婀娜多姿的身體上。
再借著頭頂上路燈的燈光,他看出來了,這是一個中等身材,皮膚白皙,五官精致的女人。
似曾相識的模樣。
這是熱月!
郭陵笑了笑,回頭沖著范婷說:“誰說女人沒有攻擊性的?你看看她手中拿著什么?”
范婷定睛一看,果然,熱月手里正握著一柄尖尖的木制長矛。
她的身后還站著四五個年輕人,有男有女。
劉老頭緊張起來:“她站在路中央干什么?打劫我們?”
郭陵皺了皺眉:“應(yīng)該不至于......不過,我們還是謹慎點好。先別下車,搖下車窗聊聊看?!?/p>
說罷,他扭頭對范婷說:“看著小童。”
然后,搖下駕駛座和副駕的車窗。
熱月見郭陵小心翼翼地從車窗里探出頭來,嫣然一笑:“幾位,不用緊張,我們沒有惡意,之所以在這里等候,是想歡迎你們加入我們。從現(xiàn)在起,我們就是一個隊伍了?!?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