駱家人死得不冤。
靈魂被生生世世禁錮在這祠堂里。
若是說極陰之地,這駱家祠堂不就是頂頂好的極陰之地么?
駱家十代人皆埋葬于此。
加上每一代陰娘娘的魂也被禁錮在此。
這世上應(yīng)該沒有比這里更加陰的地方了。
這陰氣簡直能聯(lián)通地府。
再把那些游蕩的駱家孤魂野鬼煉化給韓韞,韓韞一定能恢復(fù)。
至于赤月......
現(xiàn)在她們被關(guān)在祠堂里暗無天日,莫說月亮,連光都看不見一點。
那得等將陰娘娘這件事徹底解決以后才能救韓韞么?
可是韓韞能撐到那個時候都是兩說。
吳秋秋目光瞥過一動不動地第三代陰娘娘。
身體瘦弱,看不清面容,渾身都是黃泥。
還是被水泡過之后的那種黏膩,泥漿不停從身上涌出,流到地上成了一灘黃色的泥水。
黑色的頭發(fā)已經(jīng)看不出顏色,皺巴巴地貼在腦門上。
吳秋秋依稀能確定,她是在看著自己的。
可為什么還沒有行動呢?
她在等什么?
回想之前,剛從駱純?nèi)坏氖澜绯鰜?,馬不停蹄就被第二代拉走了。
可這次停留了這么久,這些女尸一動不動,也當(dāng)真沉得住氣。
奇怪。
難道,是因為韓韞的存在。
她們......忌憚韓韞。
所以沒有馬上動手。
而現(xiàn)在,她們是在等韓韞消失。
于是按兵不動。
意識到這一點,吳秋秋略微皺了皺眉。
更不能讓她們得逞。
救韓韞,也是救自己。
“事不宜遲,快幫我扶住韓韞。”
就算沒有紅月,但是以她如今的能力,擺出一個陣法煉化陰物是很簡單的事情。
只要將祠堂深埋的怨魂煉化,就定能保韓韞無事。
剩下的就等結(jié)束后再說。
為今之計是先保住韓韞。
“好?!?/p>
眾人也沒有管吳秋秋要做什么,只是一味的配合她。
既然這些陰娘娘怨魂在等韓韞消失,那吳秋秋就偏不如她們的意。
結(jié)果,她剛抬腳,想要走到祠堂的正中心,忽的感覺到腳下一陣尖銳的刺痛。
就像被什么尖銳物品扎破了腳掌。
借著昏暗的燈光往下看去之時,吳秋秋瞳孔稍稍一縮。
竟然......是一把剪刀。
從腳心直接扎穿,尖端從腳背伸了出來。
殷紅的鮮血,馬上就從腳背滲出來。
她腳下的路,也在須臾之間變了。
原本是駱家祠堂的地磚,此時竟變成了一條被鮮血浸染的黃土小路。
這小路十分狹窄,幾乎只能容納兩只腳并排站在上面。
和獨木橋也沒有什么差別了。
小路的兩旁是一望無際的黑。
明明什么都看不見,偏生能感覺到那黑暗中藏著某種無法抵抗的危險。
甚至看一眼都膽寒。
正是因為未知,才會覺得可怕。
她再一垂頭,小路上密密麻麻都長出了剪刀。
也就是說,她想走過去,每一步都得踩在這些剪刀之上。
不用說,這一定是陰娘娘搞得鬼。
她們忌憚韓韞,想要韓韞死。
吳秋秋想救韓韞,便是和她們對著干。
又豈能讓吳秋秋成功?
現(xiàn)在就得拖住吳秋秋,讓吳秋秋計劃失敗,讓韓韞徹底消失。
這樣便沒有人能再幫吳秋秋。
就是這心思百轉(zhuǎn)千回間,吳秋秋腳掌上那種疼痛感越發(fā)明顯了。
剪刀周圍,居然長出了細密的毛發(fā)。
黑黢黢的在晃動。
它們游蕩著,慢慢纏住她的腳掌,然后是雙腿,又一點一點往上爬。
“吳秋秋,你想要做什么?留在這里吧,我們不會讓你得逞的?!?/p>
紅衣女尸的聲音自耳邊響起。
吳秋秋余光一瞥,紅衣女尸的腦袋正靠在她的肩膀上,滲血的眸子微微瞇起,兩條帶著黏膩鮮血的麻花辮,從吳秋秋的肩膀上垂下,一直到了吳秋秋的腳后跟,并不停在晃動著。
她此刻就騎在吳秋秋的身上。
吳秋秋身子一矮,被壓彎了腰。
重量增加,剪刀刺進腳掌的程度就越深了,血跡更是直接蔓延到了腳后跟。
吳秋秋雙眼緊閉。
痛??!
但,她依舊邁開了第二步。
這點痛算什么?救韓韞才是最重要的。
就算廢了這雙腳。
她咬破手指,將血抹在了眼皮上。
所見之物皆是虛妄。
她只是,大腦被魘住了而已。
大腦認為眼前是這樣的,她看到的就是這樣的。
她必須讓大腦和眼睛清醒過來,好好對對賬,看清楚真實的世界。
隨著鮮血抹在眼皮上,眼前的那條泥濘小路是消失了,自己也是踩在駱家祠堂的地磚上。
但是,腳下是一灘泥水。
正是那第三代陰娘娘身上流下來的泥漿。
好像源源不斷一樣,已經(jīng)沒過了自己的腳踝。
在泥水中,有發(fā)絲在漂浮。
就像一具尸體在里面起伏,一上一下。
慢慢的,那頭發(fā)離自己就更近了。
發(fā)絲之間,隱隱可見一張腫脹發(fā)白的臉。
五官已經(jīng)被泡得腐爛了。
眼眶深陷,肉質(zhì)腐爛,卻忽然睜開,一雙灰白色毫無光澤的瞳仁,在渾水之中起伏卻直勾勾的看著吳秋秋。
任憑泥水流動,那雙眼珠子也半點都沒有轉(zhuǎn)動。
“你,別過去?!?/p>
“咕嚕嚕,咕嚕嚕?!?/p>
聲音像是從水底傳出來的,每一個字都有水嗆進去。
無盡的恨意順著水流在慢慢溢出,像絲線一樣把吳秋秋纏繞住。
“我說了,你過不去?!?/p>
紅衣女尸依舊嗤笑著。
雙手抓著吳秋秋的脖子,指尖更是恨不得要摳進吳秋秋的脖子一樣。
尖銳的指甲劃破皮肉,冰涼的鮮血順著她的指尖往下流。
“吳秋秋啊,你老老實實赴你的約,不要想著救那個誰,他早就該死了?!?/p>
紅衣女尸說的是韓韞。
她們忌憚韓韞,自然是巴不得韓韞沒救。
千方百計也要阻止吳秋秋的行為。
“沒有人能阻止我救他。”
吳秋秋又一次往前邁了一步。
這次,剪刀消失了,取而代之的是密密麻麻的頭發(fā)。
它們就像一根根鋼針,穿透了吳秋秋的腳掌。
腳背上是巨大的針眼,鮮血汩汩流淌。
泥水中,慘白的手握住吳秋秋的腳踝。
“不要去。”
頭發(fā)底下的那張臉,張開了嘴巴,牙齒早就因為長期泡在水里,腐朽之后而脫落。
所以張開嘴巴只有黑洞洞的,什么都看不到。
“我在這泥水中泡了幾百年了,等了你幾百年了,不要走?!?/p>
她說。
這是第三代陰娘娘。
在說不要走的時候,雙眼竟然也在往外流著泥漿。
她身上看不到半點鮮血,但這無窮無盡又冰冷的泥水,卻給人一種喘不過氣的壓迫感。
無盡的黑暗中,少女被泡在泥水中,水泥填滿口腔,黑暗和窒息一起涌來,掙扎不了,哭喊不出。
直到慢慢消亡。
永永遠遠被泡在里面,無法超生。
“那你去找殺了你的人,少來管我的事?!?/p>
吳秋秋揮刀斬斷腳上的黑發(fā),毫不猶豫又往前走了幾步。
沒有人能阻止她救韓韞。
這時,她的雙腳已經(jīng)不能看了。
一眼看去鮮血淋漓,血肉模糊。
就像兩個鮮紅的肉團,幾乎看不出原本的模樣。
這句話像是激怒了泥水中的少女。
兩顆眼珠子動了動,空蕩蕩的大嘴發(fā)出一陣嘶啞的笑聲。
接著兩只枯槁似的手抓著吳秋秋的腳踝往下狠狠一拽,吳秋秋半個身子都被拽了進去。
“咕嚕嚕?!?/p>
那顆頭直接從水底冒了起來,眼珠子直直看著她,就像黏在了吳秋秋身上似的。
那種目光潮濕陰冷,又黏膩膩的。
就像隔著一層保鮮膜你討厭的人貼著你的臉在親你。
就選沒有真正接觸到,但依舊無法避免那種汗毛直豎的感覺。
“別過去,我在橋底等你很久了?!?/p>
橋底?
吳秋秋瞳孔閃爍了幾下。
腦海里想起族譜對第三代的記載。
鎮(zhèn)在橋底的少女活人樁......