周昭這話并非是無的放矢。
她沒有忘記，周晏的屋子被人潛入過，有人還在盯著那個不能說的秘密。
而那個秘密，現(xiàn)在就在她的手中。
六道天書落到她的手中，會不會如同當(dāng)年長陽公主將竹簡遞到周晏手中一樣，是有人在刻意的利用“長安城第一聰明人”？若是如此，那就一直有人在暗中盯著她。
若是有人一直盯著周晏的住處，那她突然進去取走了周晏屋中的一些東西，一定會引人注意。
她想，一定有很多人等著她來破解長陽公主的秘密。
然后一擁而上……
山鳴長陽案尚未破，隨時都有可能在她同蘇長纓的身上再發(fā)生一次“山鳴長陽案”。
是以突然湊近的所有人，都一視同仁的成了她懷疑的對象。
……
“趙易舟的確來上門提過親，那時候你失蹤許久，你阿爹當(dāng)時聽了姨娘的枕頭風(fēng)，說為了我好，要讓我們兩家的親事作罷，不耽誤我另外婚嫁。當(dāng)時滿長安城的人都知曉。
恰逢淮陽侯府在給趙易舟說親。”
那時候她早沒有了年幼時的頑劣，已經(jīng)長成了像哥哥那樣沉穩(wěn)的大人。
不是她吹噓，當(dāng)時長安城中的確是有不少人，想要求娶她。尤其是那些紈绔公子哥兒，家中只恨不得請了她這尊大神回去，從此管得他們服服帖帖。
但真正登門的，只有趙易舟。
蘇長纓認(rèn)真的聽著，從前在天英城的時候，周昭也簡略的同他提過趙易舟登門求親的事，不過說得倒是不詳盡。
“趙易舟頗有才名，從前也是哥哥的故交。哥哥去世他來吊唁，我們方才熟絡(luò)了起來。他人品端方，在這一代的文人當(dāng)中頗有名望，不同我們惡名遠(yuǎn)揚，趙易舟有的都是美名。
他來提親我也很詫異。我拒絕之后，他便離開長安去了代地，再后來就是去天英城再重逢了?！?/p>
周昭說著，看向了蘇長纓。
她認(rèn)真的說道，“只能是你。”
蘇長纓一怔，他覺得大約有人在他心中的酸橙上倒了許多蜜，酸澀在這一瞬間全都變成了綿綿的甜。
他忍不住嘴角上揚，就連眼睛都忍不住變得彎彎的。
“嗯。”蘇長纓的語調(diào)上揚。
周昭瞧著他那張略微有些傻氣的臉，無語地別過頭去，簡直就沒眼看。
“還沒有來得及問，你一大早來廷尉寺作甚？”
蘇長纓像是這才想起自己目的，從袖袋里掏出了一塊令牌來，遞給了周昭。
那令牌沉甸甸的，帶著歲月的痕跡，邊角有不少地方，都已經(jīng)磨得有些發(fā)光，令牌的中央，刻著一個端端正正的北字。
“你升遷了？”
蘇長纓點了點頭，眸光沉沉的看著周昭：“嗯，不再是校尉，升了中尉執(zhí)掌整個北軍。武將才是昭昭最好的靠山。”
周昭噗呲一下笑了出聲，她白了一眼蘇長纓，這廝顯然還在在意之前趙易舟說的“文官同僚”。
“這是你應(yīng)得的。我雖然慢你一步，但是也會很快趕上來的?！?/p>
蘇長纓“嗯”了一聲，“很快了，我也是蒙了祖蔭?！?/p>
周昭聽著，搖了搖頭，“陛下只是將你從前積累的軍功，一次還給你。”
蘇長纓雖然從未在她跟前提過，但是她一一都看在眼中，他白天要應(yīng)對北軍軍營里的各種挑戰(zhàn)，要同義父虛以為蛇，夜里還要負(fù)責(zé)巡夜，同她一起上刀山下火海，調(diào)查各種案件。
蘇長纓同她一樣，沒有休沐日，永遠(yuǎn)都在辦差。
北軍這段時日光是勝仗都打了兩回，沒有人比蘇長纓風(fēng)頭更盛了。
若非李淮山這個禍頭子，一直待在軍中的蘇長纓，如今怕早就是大啟國的戰(zhàn)神，為了陛下開疆拓土。
周昭想著，沖著蘇長纓眨了眨眼睛，“蘇中尉可得請我吃酒?！?/p>
蘇長纓點了點頭，“晚上我買好酒回來，我與昭昭做吃食，我的手藝還算不錯?！?/p>
周昭詫異地看向了蘇長纓，“那我便等著了?！?/p>
蘇長纓應(yīng)了聲。
周昭將那令牌認(rèn)真的系在了他的腰間。
蘇長纓看著周昭在他腰腹處翻飛的手指，不由得呼吸都變得低沉起來。
他抿了抿嘴唇，“昭昭，我先回軍營了。”
周昭擺了擺手，“我也有要事要辦?！?/p>
她還沒有忘記同何廷史之間的約定，如今有了白瀝的案子，他們可以以此為由頭，開始著手廢除肉刑之事了。
她想著，目送蘇長纓遠(yuǎn)去，然后方才進了左院。
左院里到處都堆滿了竹簡，周昭放眼看去，唯獨只有李有刀的桌案上光禿禿的，顯然他批卷宗的速度格外的快，手底下的那幫人完全跟不上他。
這會兒他無事可做，正躺在桌案后頭睡得呼嚕聲震天。
他腰間還掛著那個酒葫蘆，不過葫蘆的肚皮上被他龍飛鳳舞的寫了一個大大的茶字。
徐筠正插著腰，對著面前的幾人吹胡子瞪眼的，他的幾個徒弟縮著脖子，看上去像是幾只瑟瑟發(fā)抖鵪鶉。
周昭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了下來，她的桌案上堆著幾卷竹簡，周昭打開來一看，應(yīng)該是先前閔藏枝送過來的昨夜白瀝案的卷宗，她拿著仔細(xì)的看了又看，沒有放過任何一個細(xì)節(jié)。
然后方才尋了一個空白竹簡，開始認(rèn)真的寫起了折子。
這是她入廷尉寺之后，寫的第一封上奏書，目的是請求陛下廢除肉刑。
窗外的陽光灑落進來，落在了周昭的臉上，讓她的臉看起來白皙到透明。
周昭認(rèn)真寫著，突然感覺窗外有一個視線，她抬眸看了過去，卻又什么都沒有看到，只瞧見風(fēng)將那竹葉吹得一晃一晃的，她蹙了蹙眉頭，低下頭去繼續(xù)寫了起來。
……
“偷看人，可不是君子所為。趙世子的眼睛若是不知道放在哪里，某可以幫你摳掉?！?/p>
趙易舟扭頭看了過去，只見蘇長纓雙手抱著劍，斜斜地依靠在圍墻上。
“周昭知曉你在她面前乖巧守法，在她背后做法外狂徒么？”
蘇長纓嗤笑一聲，“我若是法外狂徒，趙世子就不能一整個站在這里了。
不要將你的那些心機，放到周昭身上，大家都是聰明人，耍小把戲真的很難看。
我倒是很樂意讓你知曉，武將同文官行事的區(qū)別?！?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