>n_周堂翻身，蜷縮在被子里哽咽。
他想起去青山寺的那一天，娘親一個勁地叮囑他，山里危險，不要亂跑，更不要跟陌生人走。
可他看見什么都新奇，早就把娘親的話拋諸腦后。
看見寺廟里的香案都要爬進去躲藏一會。
然后是其他僻靜的禪房，也要去探一探。
娘親帶著下人在后面追，一聲一聲地呼喚他：“老四、茂兒、乖寶……”
“你別跑啊，別躲了，快出來?！?/p>
“我們要去用齋飯了，你再不出來娘要生氣了?！?/p>
“乖寶？”
他藏在暗處，開心又得意。
可是沒過多久，一個小丫鬟用了一只會說話的鸚鵡就把他給拐走了。
后山上，風(fēng)很大，刮得他都感覺到了寒涼。
打著哆嗦，就看見那個穿著富貴的貴夫人，一臉笑意地朝他招手：“王茂，你過來?！?/p>
他不想上去的，可看了看周圍都是一些陌生的面孔，還死死地盯著他。唯獨那個人知道他的名字，還在對他笑。
他就走了上去。
然后聽見她說：“你爹娘真是恩愛了，竟然還生了你這么一個老幺。”
“都說皇帝愛長子，百姓疼幺兒?！?/p>
“你說你要是死了，他們該有多難過??？”
“什么？”小小年紀(jì)的他，還不明白那是什么意思？
可撐大的眼眸中，只看見她猛然一推，自己毫無防備地摔下了山崖。
她那最后猙獰的面孔，依舊是帶著笑意的，濃濃的笑意，眼睛卻如火苗滾過，炙熱地紅了起來。
王茂的命運，從那一天開始改變。
周堂攥緊拳頭，哭得不能自抑。
如果早知道會有那一天，他一定不會頑皮，一定會乖乖聽話，更不會故意躲著娘親，讓她找不到自己。
可惜……那一天再也回不去，他變成了周堂，成了田家的走狗。
但想要他徹底認命，田家做夢。
他會讓那老巫婆，狠狠地付出代價。
……
比起王家的案子鬧得人盡皆知，周克順的案子則翻得悄無聲息的。
周堂寫好了舉薦的折子，當(dāng)晚就送到了敬王府。
敬王看完以后，招來周堂問道：“這是你的意思，而是你們都商量好的？”
周堂道：“是我的意思，也是我們商量過的?！?/p>
“只是當(dāng)時沒有說，具體給什么職位？”
敬王道：“可你這道折子，要送到吏部去蓋章的，你要想清楚，他們遲早會知道?！?/p>
周堂恭敬道：“這道折子先給王爺過目，然后由我出面，呈給皇上?！?/p>
“如果皇上允了，吏部的人就會蓋章?！?/p>
“徐寧通天手段，也不可能日日霸占著吏部的章，過年了，總會有人輪班的?！?/p>
敬王笑著道：“你這招偷天換日不錯，但就怕從此以后，他們就會排擠你了?！?/p>
周堂下跪，恭敬道：“孤家寡人，何懼之？”
“只要大道為公，做個孤臣又何妨？”
敬王上前扶起他道：“孤臣之路，從來不孤?！?/p>
話落，敬王在那折子上，蓋上了自己的印信。
如此，這折子便算是聯(lián)名了。
周堂心里一驚，目光微紅道：“王爺……”
敬王微微一笑，不以為意道：“天下需要多幾位你這樣的臣子，皇上也需要?！?/p>
周堂垂眸，喉嚨一陣酸澀，險些哭出聲來。
原來自己一直所求的報國之路，并沒有他想象的那樣難？
敬王把折子給周堂之前，又說道：“皇上把卓志學(xué)給了你當(dāng)下屬，這個人你要用起來，回去以后，也讓他寫下自己的名字。”
“另外，你還可以去找陸尚，國子監(jiān)的案子是他辦的，他最有話語權(quán)?！?/p>
“等他也參與進來，你就去見寧王。寧王素來和王家并無交集，但并不代表他看不懂皇上的意思，自然也會幫你的?！?/p>
“到時候徐寧那伙人問起，你就推脫，憑借你的聰明才智，這不是問題?！?/p>
周堂道：“就算徐寧意識到我背叛了田家，也絕不會想到我會投靠王家?！?/p>
“因為從他設(shè)局的那一刻起，我和王家就注定是敵人?！?/p>
只可惜，老謀深算如徐寧，大概也不會知道，這其中的秘密。
周堂跑了幾日，過年的時候都沒有停歇，折子在初三就呈到了皇上的跟前。
皇上打開看了一眼，以為看錯了，再仔細確認一遍，確定是周堂送來的不錯，頓時來了興致。
“皇叔、桌志學(xué)、陸尚、老二？”
“誰教他玩這一手的？”
“把周堂叫來。”
時全命小太監(jiān)去傳話，皇上趁這個空隙，去換了一身常服。
是他叫人新作的暗紫色圓領(lǐng)袍，上面用金線繡了寶相團花紋，過年穿最喜慶不過。
他已經(jīng)決定了，今晚去給阿娘拜年，順便接她老人家入宮住一段時間。
周堂來的時候，就看見皇上穿著特別喜慶的圓領(lǐng)袍，頭上還破天荒地戴了深棕色的帽巾，一副準(zhǔn)備出門拜年的樣子。
他嘴角抽搐著，連忙叩拜。
皇上拿折子丟給他，問道：“誰給你出的主意，從實招來。”
周堂道：“敬王爺感念微臣一片忠心，手把手教的?！?/p>
還手把手？
皇上無語道：“今日吏部當(dāng)值的是盧蘊和，你去把章蓋了?！?/p>
周堂撿起折子，叩拜道：“微臣遵旨?！?/p>
皇上喜歡聰明人，稍微調(diào)教就能用了。
“蓋完章多抱點折子壓著，別功虧一簣了。”
周堂嘴角勾勒著笑，連忙頷首道：“多謝皇上指點，微臣這就去辦?！?/p>
周堂出去，卻意外看見換了常服在外候著的方?jīng)?，目光一緊，呼吸就急促起來。
皇上他該不會要去……王家吧？
周堂連忙跑向吏部的值房，催促盧蘊和道：“快看一眼蓋章，皇上還等著呢?！?/p>
盧蘊和看了一眼折子：“國子監(jiān)的事情，不著急啊?！?/p>
“還有，這個周克順是……”
周堂打斷他：“就是他，快點。”
盧蘊和撓了撓頭，再一看上面有敬王和寧王的章，便將大印蓋了下去。
周堂看見，吏部的折子已經(jīng)堆得老高了，若是故意壓在下面，分折子的時候反而會露出來。
再一看那桌角，似乎掉了一本。隨即便對盧蘊和道：“底下怎么有一本奏折？”
等盧蘊和彎腰撿起來，周堂“啪”的一聲，一巴掌拍在折子上，嘴里說道：“放這兒了?！?/p>
實則已經(jīng)丟在桌下隱秘的一角。
然后風(fēng)風(fēng)火火地跑了出去，直接追上皇上出宮的馬車。
“皇上?！?/p>
“等等微臣?！?/p>
馬車停下，皇上撩起車簾道：“大過年的，你鬼叫什么？”
周堂撲通一聲跪在地上：“皇上，微臣還沒有吃晚膳呢?！?/p>
皇上無語：“朕也沒有吃啊，你不會回家去吃嗎？”
周堂擦了擦眼角，聲音哽咽：“微臣……家里沒人。”
“求皇上，帶微臣去吃頓飯吧?！?/p>
“微臣還沒有體會過，家人團圓的滋味呢?！?/p>
皇上：“……”？？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