s]等到了蘇家,那一進(jìn)的小院并不寬敞。
除了主屋,就是東西兩個廂房,再沒有其他多余的房間了。
蘇金麗已經(jīng)回夫家去了,現(xiàn)在住在這里的是蘇氏的三妹,蘇銀寶,小弟蘇茂。
看見王巖先進(jìn)來的,姐弟二人對視一眼,蘇銀寶喊道:“大姐夫來了。”
蘇茂朝主屋奔去,嘴里喊道:“爹,我大姐夫來了。”
蘇全很快從里面走出來,熬過了冬天,他的病好了。不過瘦了很多,穿著單薄的短衫長褲,看見王巖便問道:“珍珠呢?”
王巖看了一眼身后,蘇珍珠還在磨磨蹭蹭的。
他掏出好不容易積攢下的五兩銀子給蘇全:“岳父,這是我們的一點心意,您收下吧?!?/p>
蘇全不肯要,推辭道:“你們?nèi)缃褚残枰缅X,自己留著吧?!?/p>
“我們雖然日子艱難,但還能過得下去?!?/p>
“只要你和珍珠好好的,那便足夠了?!?/p>
蘇李氏從院子里臨時搭建的廚房探頭出來,看見王巖給的銀子,便道:“大姑爺,你們的錢,留著給珍珠看病用吧?!?/p>
“不然等她有個頭疼腦熱的,你還沒處去借呢。”
王巖的身體僵住,知道岳母是在嘲諷,但說的卻是事實。
蘇全順勢把那五兩銀子推回去,沒要他們的。
蘇珍珠進(jìn)來了,看了看房間,嫌棄道:“怎么這么小?”
蘇全道:“夠住就行了,爹現(xiàn)在的月俸不多,你三妹和小弟還沒有成家呢,要省著點花?!?/p>
蘇珍珠道:“等我們回了王家,攢了錢就送過來?!?/p>
蘇李氏輕嗤一聲,譏誚道:“大姑奶奶可別許諾你爹了,你們要真能回去,會等到今天?”
“我可聽說了,和王家走得近的,就是個奴才都發(fā)大財了。怎么你們連個奴才也不如呢?”
蘇全瞪了妻子一眼,不悅道:“你說這些干什么?”
蘇李氏毫不想讓道:“老爺還當(dāng)她是個什么都不懂的小姑娘呢?不早點讓她看清現(xiàn)實,她怕是連踏實日子都不會過。
“現(xiàn)在他們雖然窮了點,可好歹有個傍身的鋪子,賣了也值我們?nèi)康募耶?dāng)了?!?/p>
“真要鬧得秦老夫人生恨,把那鋪子也收了,到時候指不定餓死街頭?!?/p>
蘇珍珠氣得流淚,向蘇全告狀道:“爹,你看她有當(dāng)娘的樣子嗎?憑什么這樣說我?”
蘇全嘆氣,自己這一次被貶,妻子跟著他顛簸受罪。
兩個孩子好不容易才接到身邊,他實在是折騰不起了。
“珍珠,你娘說的對,你和王巖好好過日子吧,別在想那些潑天的富貴了?!?/p>
“就當(dāng)從前……是做了一場夢吧?!?/p>
“怎么可能?我是王家的兒媳婦,誰敢小看我?”
“再說我夫君又不是抱養(yǎng)的,就算老夫人真的不認(rèn),等到她死了,王家也不認(rèn)?”
“閉嘴!”王巖怒吼。
他站起身狠狠瞪了一眼蘇氏便走了。
蘇氏嚇得一愣,眼看王巖走出去了,她才后知后覺道:“他吼我?”
“這是在蘇家,他怎么敢的?”
“爹,您要為我做主啊!”
“夠了!”這次是蘇全吼的。
蘇珍珠眼淚還掛在睫毛上,一顫一顫的,根本不敢置信。
“爹……”
蘇全從懷里摸出兩百個銅錢來,是用紅線拴著的,也不知道攢了多久了。
他把錢遞給蘇珍珠,紅著眼眶道:“你還是一點都沒有長大,不知道人間疾苦就算了。當(dāng)著王巖的面前,你竟然還說什么老夫人死了的事,那可是他親娘!”
“你走吧,以后沒事不要回來了。你是出嫁的女兒,要有當(dāng)人家媳婦的樣子,好好體恤你的夫君,好好和他過日子?!?/p>
“爹看得出……王巖的耐心已經(jīng)被你耗盡了,倘若你再不珍惜,怕將來會后悔莫及?!?/p>
蘇李氏在一旁嘲諷道:“你跟她說這么多,她聽得懂嗎?”
“還給她拿錢?我辛辛苦苦伺候你,照顧兩個孩子,我得了什么?”
“還騙我說一個月八百文的月俸,原來是攢錢給你閨女用呢?!?/p>
“可惜啊,你辛辛苦苦攢的,在她面前……嗤……連個屁也不是?!?/p>
蘇氏拿著那銅板,嗅到上面一股濃濃的鐵銹和汗水味,她哭著道:“不許你說我爹,我不要這個錢,我都給你?!?/p>
蘇氏說著,將錢砸向了蘇李氏。
蘇李氏被砸痛了,撿起銅錢的一瞬間,抬手狠狠扇了蘇氏兩記耳光。
并怒聲道:“你哭,哭什么,老娘還沒有哭呢?”
“我告訴你,你最好安安分分過日子別被休回來,否則我一定把你嫁給一個糟老頭子,我說到做到!”
話音落地,蘇李氏又看向蘇全,咆哮道:“還有你!”
“這個時候還慣著她,還給她錢花,她知道你的辛苦嗎?知道你天不見亮就要去放馬,知道你天都黑了還在撿馬糞?”
“我和兩個孩子都心疼你,做一點好吃都要留著等你,可不是為了讓你心疼這個白眼狼,讓她來毀了我們這個家的。”
“蘇全,我與你共過患難了,是你的糟糠之妻。你休想再為了這個不成器的女兒給我難堪,否則休怪我對你不客氣?!?/p>
蘇氏聽得憤懣,上前拉扯李氏,嘴里嘶吼道:“你滾,不許你這樣說我爹!”
“他才是一家之主,你有什么資格說他?”
蘇李氏氣得就要繼續(xù)動手,蘇全一把將女兒拉開,將那兩百文錢塞在女兒的手里,推著她往門外走。
“你走,去過你的日子,蘇家的事情不要你管?!?/p>
“爹……”
“走啊,快走!”
“沒事別回來了,別來惹你娘生氣!”
蘇全驅(qū)趕著,臉上皺皺巴巴的。
蘇氏哭著走了。
蘇全抹了一把眼淚,站在門口不動。
蘇李氏打發(fā)了兩個孩子回房,在他的身后說道:“王巖還知道拿銀子給我們,說明他心里還是有大女兒的?!?/p>
“只是……大女兒這個性子再不改,真走到和離了,你也別怪人家王巖?!?/p>
“我算是看明白了,有些人身在福中不知福,囫圇過了幾天富足的日子就以為一輩子都是富貴命。可等到要吃苦頭了,卻是真真切切幾十年啊。”
“她要走的路,還長著呢?!?/p>
蘇全抹了抹眼淚,回頭說道:“你也別嚇唬她了。”
“她就是蠢,沒開悟,但心眼不壞?!?/p>
蘇李氏嗤笑道:“你這話說得,不虧心啊。她那心眼自私透頂了,還不壞?”
“只是對你這疼愛她的老爹,有三分良心在罷了?!?/p>
“其余的人……全死了她也不會掉一滴眼淚?!?/p>
“不壞?”
“呵呵?!?/p>
……
同一時間,京城的來??蜅@?。
一個腳程快的小廝噔噔噔上樓,來到天字房門口,扣響后,里面的人開門,他便急急地躥進(jìn)去。
“老爺,我親自去看過了,天竺茶莊還在,還是王家三老爺夫婦經(jīng)營?!?/p>
“不過他們兩口子沒有什么做生意的本事,成天降價賣茶,都快成為那條街的笑柄了?!?/p>
被喚老爺?shù)哪凶?,肥肥胖胖的,正是?dāng)初想盤下茶莊的商人。
他這會捋著胡須笑起來,高興道:“太好了,還在就行,我明天就去盤下它。”
隔壁房里,一妙齡女子聞聲走過來問道:“爹,興旺街的地咱們家沒有買到,你還盤茶葉鋪子做什么?”
“不是說好了,明日回通州老家嗎?”
“女兒,你不知道,那鋪子經(jīng)營好了,就是興旺街的通行證?!?/p>
“晚些爹再跟你細(xì)說,你先回房休息?!?/p>
女子蹙了蹙眉,但看她爹把握極大,一臉興奮的樣子,只好按耐住,先回房去了。
至于那什么王家三老爺……聽說好像就是個蠢貨???
跟這種人能談什么生意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