陸尚來的時候提心吊膽的,還以為出什么大事了?
結果看見皇上的時候,只見皇上面帶笑容,正一臉和藹地看著他。
“來了?!?/p>
陸尚雙膝一軟,跪下了。
內(nèi)心萬分悲戚,皇上怎么會對他笑呢?是不是怒極反笑,想要弄死他了?
陸尚叩首,聲音顫抖道:“微臣叩見皇上。”
皇上道:“起來說話吧。”
“時全,給陸大人看座?!?/p>
“不不,微臣還是站著吧?!?/p>
可椅子已經(jīng)抬來了,皇上也走下龍案,坐到他的身邊來。
“坐下吧。”
方?jīng)錾狭瞬?,皇上捧起茶盞,喝了一口。
陸尚拼命告訴自己,沒事的,他都經(jīng)歷多少風浪了,他還是朝中的老人了,皇上應該不會棒殺他。
然而端杯子的時候,手還是抖。
鐺鐺鐺的聲音,看得皇上興趣盎然。
陸尚被皇上注視著,喝了一口燙茶,面部表情十分痛苦。
皇上笑著道:“你急什么,朕還打算跟你多聊一會。”
“是?!标懮羞B忙把茶放回去,正襟危坐。
皇上道:“濟南科舉的案子,你審理得怎么樣了?”
陸尚連忙回道:“是胡剛的同窗喻文彬牽線,花了三千兩銀子找了考官衛(wèi)蘆,他從中收取一千兩,給衛(wèi)蘆兩千兩。誰知道考完以后,喻文彬又找胡剛索要錢財,兩人爭執(zhí)間被其他人聽了去,報到了官府?!?/p>
“據(jù)查,衛(wèi)蘆是喻文彬的姐夫,因喻文彬今年不考,便泄露了試題給他,喻文彬和胡剛本就有些嫌隙,想下個死套給他,方便日后拿捏?!?/p>
“于是自作主張,先拿了錢才告訴衛(wèi)蘆真相。如今三人皆已認罪,剩下督查不嚴的巡撫卓志學,以及和胡家有姻親的蘇全,正等著皇上拿主意呢?!?/p>
皇上道:“貶卓志學為正五品同知,隨缺候補?!?/p>
“至于蘇全,督管不嚴,教女不善,不配為父母官,著發(fā)配太仆寺當圉官,去養(yǎng)馬吧?!?/p>
有了這兩道旨意,陸尚心里松了一大口氣,看來年底之前,有望將手上的差事都辦妥。
“微臣遵旨?!?/p>
“只是還有另外一樁事,年后春闈在即,重辦國子監(jiān)的事……”
皇上道:“是他們蠢還是你蠢?”
“???”陸尚一臉驚愕,雙眸圓瞪,不知自己哪里會錯意了?
只聽皇上道:“你讓他們?nèi)ネ跫仪蟮美戏蛉顺雒?,朕不就順理成章把事情辦了嗎?”
“這么簡單的事情還要朕教你?”
陸尚汗顏,嘴角抽搐著。
真是好簡單呢。
繞來繞去,都是要等王家人去念,皇上才同意辦。
這也太直白了,直白到讓他感覺自己像是傻子,被皇上一陣鄙夷。
看來這件事想繞過王家是不可能的了,皇上可不管是那些世家的孩子在等著念,反正少了王家就不行。
皇上明示了他,他還得下去明示那些來打探消息的人。
這個年,王家還不知道多熱鬧呢。
對了,那個蘇全好像是秦老夫人的親家……他的女兒嫁給了老夫人的三兒子王巖。
不過夫妻倆據(jù)說被打出家門了。
陸尚的眼眸睜了睜,想到皇上給蘇全定的罪名有一條是教女不善?
嘖嘖,原來是為老夫人出氣來著。
他就說案情如此清晰的案子,怎么就落在他們大理寺的手里,原來真相是這樣?。?/p>
可憐卓志學從正二品降到正五品,生生替這群人背了口黑鍋,這輩子都不一定能爬回去了。
然而等陸尚走了以后,皇上卻對時全道:“王家那個案子,順天府失察?!?/p>
“明日一早,把順天同知貶出京城,下放縣令一職。再把空出來的順天同知給卓志學。”
“此人生性睿智,能查旁人所不能查?!?/p>
“有他盯著周堂,徐寧那伙人不敢亂動?!?/p>
時全連忙道:“奴才一會就捋旨,上呈給皇上過目?!?/p>
皇上點了點頭,問道:“韓嬤嬤還在嗎?”
時全道:“還在呢,早的時候讓人送了飯菜去,這會想必還等著皇上示下?!?/p>
皇上道:“你帶方?jīng)鋈旆堪涯且徽资媸b了送去,那是原石,隨便老夫人雕刻什么都好。另外告訴韓嬤嬤,蘇全已經(jīng)被貶去養(yǎng)馬了?!?/p>
“從今往后他會在京城落腳,蘇家那不成器的女兒,讓他自己去教吧,阿娘不用費心了?!?/p>
時全恭敬地應是,帶著方?jīng)鋈旆俊?/p>
韓嬤嬤拿到禮物出宮的時候,已經(jīng)很晚了。
回到王家,她沒有打攪秦韻,而是在值房里隨意歇下。
第二天一早,聽見秦韻起床的聲音,韓嬤嬤就連忙起身,高興地湊到秦韻的面前匯報道:“昨日奴婢剛把枕頭拿進宮去,聽方大監(jiān)說,皇上當場就要試,結果您猜怎么著?皇上竟然睡著了。”
“奴婢也就沒能及時回來。后來皇上命方大監(jiān)送來一套十二奇石,可以雕刻印章、擺件、觀音像,隨您喜歡。”
“方大監(jiān)還說了,三太太父親的案子已經(jīng)判了,皇上讓他去太仆寺養(yǎng)馬,既然教不好女兒,索性不要出京了。以后三太太的事情您也不用管,自有蘇家出面收拾?!?/p>
秦韻聽后,點了點頭道:“我知道了,還是照舊吩咐門房,不許放他們進來。”她本來也沒有打算替蘇全求情,好不容易有個孩子是向著她的,為她著想,她怎么能讓他傷心呢?
更何況,她還有重要的事情要辦。
韓嬤嬤道:“那套奇石,老奴先給您放進庫房里去?”
秦韻點了點頭道:“等過年的時候再拿出來,給孩子們一人選一個。他們也該有自己的印章了。”
韓嬤嬤應聲,覺得王家的孩子真幸福,有老夫人寵著,謀劃著。
用了早膳,秦韻讓人去把周克順請來。
“老夫人,您找我?”
秦韻點了點頭,等他坐下以后才道:“幾個哥兒的功課還好吧?”
周克順道:“哥兒們都很勤學,尤其是大公子,下了一番苦心?!?/p>
“二公子心思活絡,在課業(yè)上有些粗心,但不是什么大問題?!?/p>
“三公子早慧,能舉一反三,其才智已經(jīng)超越前面兩位公子了?!?/p>
“四公子還小,不過性格沉穩(wěn),想必將來也是個不俗才子?!?/p>
“另外兩位小姐,二小姐聰慧,三小姐活潑,都是好學之輩?!?/p>
秦韻點了點頭,一臉滿意道:“那就好?!?/p>
“等過了年,我保舉你進國子監(jiān),至于能得什么位置,就看你的造化了?!?/p>
周克順一驚,連忙跪地道:“老夫人,這如何使得?屬下乃戴罪之身,怎么能進國子監(jiān)呢?”
秦韻道:“那我不管。反正當初他們是怎么冤枉你的,就怎么給你洗清冤屈。”
“否則我王家永不入國子監(jiān)?!?/p>
周克順眼眶一紅,老夫人如此威脅,還怕那些人想不出辦法嗎?
“老夫人,屬下……不值當您這么做啊?!?/p>
秦韻道:“等以后你多教幾個有出息的學生,就值當了?!?/p>
“起來吧,回去安安心心過年。真正要坐不住的人,是他們?!?/p>
周克順哽咽著,激動地點著頭。
等出去的時候,他的心情久久難以平復。想著從老夫人算計著去國子監(jiān)大鬧的時候,或許就已經(jīng)想好了,要在里面安插自己人。
但他真的沒有想到,老夫人會想把他推進去。
等進了國子監(jiān),即便有什么污名,時間久了,他行的端做得正,自然也就不翼而飛。
說不準日后那些學生們,還會為他吶喊不平呢,他還有什么好擔心的。
周克順只覺得胸膛炙熱,想說什么,卻又知道不能開口。當即便去園中走動,恰好見到葉鵬飛領隊巡邏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