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和父親的想法發(fā)生了裂痕,我突然感到,每次爭執(zhí)過后內(nèi)心都會涌起一種極度復(fù)雜的情緒。
說不清是什么感覺,頭疼,苦悶,無奈,惆悵……
各種情緒交織在一起,壓得我喘不過氣。
果然,我話音落下,氣氛立刻不對了,父親皺起眉,生氣地說道:
“你們現(xiàn)在這些年輕人,不懂得感恩,大家都是親戚,能幫一把就幫一把,
現(xiàn)在你和菲菲有錢了,總不能見死不救吧?”
我心想真是無法溝通,我這是見死不救嗎?我是為了不被他拽入深淵。
林菲菲怕我們吵起來,趕忙開口道:
“爸,不是余斌見死不救,我們其實壓力也蠻大的,他自己干,各種自己墊付,
平臺也不是每個月都結(jié)賬,兩個月才發(fā)一次錢,
合作商打錢也不是說立刻就打,都需要一個過程……”
誰知道我爸像被針刺了似的,眉頭皺得更深,硬邦邦地說道:
“你們老說沒錢,房子都買兩個了,又買車,養(yǎng)貓養(yǎng)狗的,
我看你們可不像沒錢的樣子?!?/p>
林菲菲朱唇輕啟,還想勸他幾句,父親忽然煩躁地擺擺手,不耐煩地說道:
“算了,你們不愿意借就算了,就當(dāng)我沒說過,我自己想辦法?!?/p>
啥?
我感覺太陽穴直突突,被氣得七暈八素,無奈道:
“您別告訴我,自己拿錢給他?”
父親橫了我一眼,不滿道:“對啊!人家都開這個口了,我總不能拒絕吧!
多了沒有,幾萬塊我還是拿得出來的?!?/p>
“您和我媽存點兒錢也不容易,這要是借出去,估計就打水漂了,您可想清楚??!”
父親把感情看得太重,他年輕時干過幾年瓦匠,都不干多少年了,親戚們誰家蓋飯都找他。
我曾經(jīng)勸過他無數(shù)次,讓他別管這些閑事,歲月不饒人,他畢竟也六十來歲了,整天爬上爬下,萬一有個閃失怎么辦?
何況他之前還住過一次重癥。
可我聽說,今年春天大舅家蓋房子,還是把他請出了山,父親嘴上罵罵咧咧,但身體很誠實,屁顛屁顛就去了,讓我無力吐槽。
以我爸的脾氣,這時候勸他就是火上澆油,我想了想,強(qiáng)行把話咽回了肚子里。
算了,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命運(yùn),我也只能尊重他人命運(yùn)。
一番交涉無果,我連澡都沒洗,回到屋子直接把自己扔到床上,疲憊地閉上眼睛,迷迷糊糊間,一股困意忽然襲來。
半睡半醒之間,我忽然聞到一股甜絲絲的香氣。
我猛地睜開眼睛,一張白嫩的臉蛋忽然撞進(jìn)視線。
她剛洗完澡,頭發(fā)濕漉漉的,順著耳邊滑落到鎖骨窩。
肌膚像剛剝開的雞蛋清,兩腮淡粉猶如胭脂跌入雪浪,純凈誘人。
她用發(fā)絲撥弄著我的鼻子,輕笑道:
“呦,居然睡著了,看來心情不好呀!”
我苦笑了一下,她這屬于明知故問,父親油鹽不進(jìn),讓我無可奈何,但如果繼續(xù)說下去,肯定又是電光火石的一役。
我嘆了口氣,真是滿心無奈。
“要不我去勸勸咱爸?他應(yīng)該多少會給我點兒面子,不會直接吵起來?!?/p>
“別,你忘了今天下午他嚷嚷了?他決定的事,你怎么說也沒用,
再說了,他就是和你說不借,回頭偷偷摸摸往外借,你也沒辦法?!?/p>
“這倒也是。”
林菲菲臉上露出無奈的表情,順勢往我旁邊一趟,盯著天花板,嘆氣道:
“哎……要不然咱們多少借點兒意思意思,如果不多的話,就算要不回來,
其實也不心疼,就當(dāng)買斷了?!?/p>
我見林菲菲有妥協(xié)的傾向,連忙打消她這種危險的想法,斬釘截鐵道:
“我覺得咱們自己的感受是最重要的,如果他們讓咱們感覺不舒服,
那就得聽自己的,不能為了別人,為難自己。
何況你明知道這錢借出去就打水漂了,干嘛還借?
咱們的錢也不是大風(fēng)刮來的,別人愿意怎么說就怎么說,
咱們過好自己的小日子就行了?!?/p>
我發(fā)現(xiàn)這個世界上有好多人總喜歡用對自己有利的這套理論綁定別人,現(xiàn)在越來也覺得,除了自己以外,
別人其實根本不在乎我的感受。
他們都不在乎我的感受,我更不需要擔(dān)心別人怎么看我了。
驀然回首,我發(fā)現(xiàn)自己以前過得其實渾渾噩噩的,一直沿著別人設(shè)計的軌道行走。
最大的煩惱都是來源于別人強(qiáng)加給我東西,別人還覺得我是軟柿子,想怎么欺負(fù)就怎么欺負(fù)。
如今我也算“翻身做主人”了,至于別人的看法,都隨風(fēng)去吧!
我不禁這么想,也把林菲菲爭取到了我這邊。
這丫頭以前被鄧美嘉搞得都抑郁了,用了很久才走出來,仔細(xì)想想,我們倆也算互相救贖,負(fù)負(fù)得正。
我猜林菲菲排斥要孩子,應(yīng)該也和童年經(jīng)歷有關(guān)系,我知道她和鄧美嘉關(guān)系緊張,可她從沒說過,自己經(jīng)歷過什么,也許因為難以啟齒吧!
要想擺脫過去的困擾,就要創(chuàng)造一個全新的框架,我和林菲菲都跳出了以前的家庭,成立了自己的小家,把自己這個小家的利益放在第一位。
什么面子不面子的,那只是捆綁我們的枷鎖。
有林菲菲的安慰,我落寞的心情明顯好了起來,父親現(xiàn)在看我鼻子不是鼻子,眼不是眼的,我覺得也沒意思,干脆就買了第二天一早的機(jī)票,希望距離能帶來點兒美。
我以為這件事就這么翻篇了,可第二天下飛機(jī)以后,就接到了姑姑的慰問電話。
她是我爸親妹妹,突然給我打電話,可的是來當(dāng)說客的。
果然,真是來批判我的,說父親被我氣得不輕,上午給她打了一個多小時電話。
姑姑還在電話里叮囑我,說父親前兩年剛住過院,讓我別氣他。
她說話時的語氣很輕柔,在我聽來卻像石頭般硬邦邦的,我突然覺得很累,只要你想做自己,一些人總會想方設(shè)法把你拉到和他們一樣的水平。
如果你不按照他們設(shè)定的方式活著,你就是錯的,但我已經(jīng)決定的事,別人怎么說也是徒勞。
電話足足打了三十分鐘,我?guī)h然不動,見說服不了我,那頭才悻悻掛了電話。
可我沒想到,這樣竟然還沒結(jié)束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