鄭國公的女兒郭媛回京,隨同她一起來的,還有南越皇室派給司馬觀云的宮女和太監(jiān)。
南越和大乾,經(jīng)常會有摩擦和交鋒。
但面子上的禮數(shù)還是要講的。
竇慶山抓住公主的時候,也要彬彬有禮地說一句,外臣請姑蘇公主北游。
四月,大地回春,淺草才能沒馬蹄。
崔干借陸家的終寒山別院,邀請世家子弟,參加曲水流觴雅會。
據(jù)說這一次不但崔臻會出現(xiàn),就連南越的最大美人姑蘇公主也應(yīng)邀出席。
這個消息一下子點(diǎn)燃了,世家子弟騷動的內(nèi)心。
崔臻已是美艷至極,姑蘇公主更是出塵絕俗的玉觀音。
兩大美人同臨曲水流觴的雅會,這必然是一場名震文壇的雅集。
要不說,這種雅集騷會,也只有南越文人能玩得明白。
雅會未開,京城世家子弟就已經(jīng)開始摩拳擦掌。
他們都清楚,這就是崔家擇婿的開始。
何況還有玉觀音這大美人在,如果能入這等美人之眼,也是莫大的榮幸。
看著時機(jī)已到,崔干一瓢冷水潑了下來。
立即宣布:
此次雅會不考慮寒門,只邀請有資格的世家子弟。
資格不夠的暫時不會邀請。
這個消息一出,京城世家子弟的心又懸起來了。
如果得不到邀請,不是自己丟臉。
而是從側(cè)面證明,自己的家族不入江南一等門閥之眼。
將來大乾真要評審《氏族志》,豈不是擠不進(jìn)去上等門閥世家?
而這標(biāo)準(zhǔn)就掌握在崔干手里。
一些不上不下的世家,嚇得趕緊鉆營,千方百計想要崔干把他們子弟的名字,列在名單上。
顧道心說,這大舅哥有兩下,還會玩饑餓營銷。
不過你拿我媳婦當(dāng)誘餌,這事兒就過分了。
別怪我對你不客氣。
自從丈母娘來了之后,顧道跟崔臻就消息隔絕,更不用說見面。
不過沒關(guān)系,顧道在鄭國公府有間諜,是時候讓他出場了。
“豆丁,去鄭國公府把磊兒接回來,就說曾祖想他了?!?/p>
干兒子顧磊被書童豆丁接回來的時候,一臉的不愿意。
“爹,我剛把飛燕哄好,你叫我回來干啥。”顧磊晃蕩著朝天辮說道。
“嘿,這么小就見色忘義,我白給你做好吃的了?”顧道虎著臉說道。
“還說我,爹你不也是見色忘義么?老祖家新來的那個奶奶,就這么說你。姑奶奶氣得直哭?!?/p>
顧磊說道。
姑奶奶,就是崔臻,這輩分亂的一匹。
顧道一聽就明白了,肯定是崔臻的母親沒說自己好話,崔臻都?xì)饪蘖恕?/p>
\"對了那個奶奶還說,早晚要你好看,姑奶奶說她要抹脖子,兩個人天天吵吵,煩死了。\"
顧磊又補(bǔ)充了一句。
顧道心里一縮,崔臻竟然以死相迫了么?
這丫頭真是……
“兒子,爹對你好不好?”顧道問道。
“你們大人一說這話,肯定沒好事。不過看在你是我爹的份上,說吧!”
顧磊豪橫地說道。
看他這個德行,顧道真想給他重溫一下愛的教育,不過現(xiàn)在有求于崽,先忍了。
他臉上擠出大大的笑容。
“不愧是我干兒子,果然英雄了得,爹交給你一個任務(wù),給姑奶奶送一封信……”
顧道循循善誘的說道。
顧磊被一句‘英雄了得’夸的找不著北了。
殊不知,這惡毒老父親已經(jīng)想好了,等事情結(jié)束,秋后一起算賬。
顧磊在家呆了兩天,又被送回到了鄭國公家。
沒人會防備一個,無憂無慮,滿院子亂竄的調(diào)皮男孩。
崔臻正在黯然神傷,她極其不想出席曲水流觴之會。
哥哥分明是把她和姑蘇公主當(dāng)了誘餌,來實(shí)現(xiàn)他的野心和計劃。
只要家族需要,自己就必須隨時犧牲。
什么門閥貴女,高不可攀,不過都是昂貴的聯(lián)姻籌碼而已。
這讓崔臻感受到窒息,可是這次卻無處可逃。
“修之,你快來救我……”崔臻默默念叨。
“姑奶奶,你是不是在想我爹?”顧磊突然闖進(jìn)來,大聲說道。
把崔臻嚇一跳。
“小猴子,快出去玩?!贝拚闆]好氣的說道。
想有什么用,我娘在家,他也進(jìn)不來。
“姑奶奶,你要是讓廚房給我做個奶皮子,我就把我爹的信給你……”
顧磊人小鬼大,賊不走空,竟然敲詐崔臻。
崔臻驚的花容失色,一伸手捂住他的嘴,四外看看沒人,才松了口氣。
“你爹讓你來的?快把信給我,我讓廚房給你做兩份。”
崔臻興奮地微微顫抖。
顧磊伸手,從自己的小屁股蛋后面,拽出一個信封。
崔臻差點(diǎn)想揍他,這敗家孩子,把信藏在屁股后面,也不嫌臟。
“守口如瓶,不能泄露秘密?!贝拚閲诟浪蟆?/p>
一邊吩咐廚房做奶皮子,一邊偷偷打開書信。
只是一眼,嘴角就忍不住挑起一抹嬌笑,淚水卻唰的一下流淌下來。
熟悉的字跡,確是一曲詞:
我住長江頭,卿住長江尾。
日日思卿不見卿,共飲長江水。
此水幾時休,此恨何時已。
只愿卿心似我心,定不負(fù)相思意。
崔臻心中反復(fù)默誦,一股暖意在她心中滋生。
家族的冷漠給她帶來的恐懼和傷心,瞬間被暖意驅(qū)散。
“定不負(fù)相思意,修之,我也定不負(fù)你……”崔臻輕咬朱唇說道。
接下來幾張紙,卻讓她又驚又喜。
兩人心有靈犀,她已經(jīng)明白顧道之意。
原本讓她十分抗拒的曲水流觴之會,此時卻期待起來。
小心地藏好書信,崔臻覺得天地一寬,歡快跳躍離開書房。
正看到顧磊端著兩碗奶皮子,正在討好大侄女飛燕。
“飛燕姐姐,我跟你說,以后想吃找我,我?guī)湍愀愣ā!鳖櫪谝贿叧砸贿吪男馗WC。
“哼我才不信你,你慣會吹牛?!憋w燕吃了,卻沒有好話。
崔臻親昵地揉了揉顧磊的朝天辮。
正好郭媛路過,疑惑地看著女兒,怎么這丫頭突然情緒不一樣了?
心中有些懷疑,但是著急進(jìn)宮,就把這件事拋諸腦后了。
隨著曲水流觴的日子越來越近,崔干已經(jīng)發(fā)了二十多張請?zhí)?/p>
收到的歡呼雀躍,沒收到的如喪考妣,知道自己在第一批就被淘汰了。
同時崔干也給顧道送一封戰(zhàn)書。
“四月十八,曲水流觴之會,與君一戰(zhàn),可敢應(yīng)戰(zhàn)?”
顧道一看笑了,這大舅哥還真會挑時候。
直接在這一封挑戰(zhàn)書上,回了兩個字:
“沒空?!?/p>
崔干看著無禮至極的回信,撇嘴冷笑。
“原來這狂徒是虛張聲勢,我還當(dāng)他真有膽子干挑戰(zhàn)崔閥。枉我做出那么多安排?!?/p>
崔干扔掉回信,讓人去京城散補(bǔ)顧道不敢應(yīng)戰(zhàn)之事。
看他還有什么臉面壞我好事。
曲水流觴之日。
終寒山下,陸家別院。
三十多個世家子弟,陸續(xù)到來,他們衣著華貴,矜持優(yōu)雅。
在崔干的引導(dǎo)下,全都來到水流回環(huán)的水渠旁邊。
眾人剛剛安置好,一陣輕柔的腳步聲傳來。
當(dāng)先一女子,雖然輕紗遮蓋了臉龐,但行走之間步履如仙臨凡,衣袂飄飄,不似人間俗物。
“見過姑蘇公主?!北娙粟s緊起來見禮。
女子僅是矜持的點(diǎn)點(diǎn)頭,雖然看不清容貌,但是僅僅是雙眸掃過。
就讓眾人感受到空靈出塵之意。不敢有任何褻瀆念頭。
姑蘇公主身后,確實(shí)帶著幕離的崔臻。
風(fēng)格完全相反,一身寬裙,難掩身段妖嬈,嫵媚風(fēng)流,讓人怦然心動。
崔臻輕啟朱唇,如銀鈴悅耳。
“見過諸位世兄。”
兩個絕世大美女,一靜一動,一仙一媚,簡直是兩個極端,偏偏有如此的融合。
兩女子在一角屏風(fēng)之后坐定。
眾人澎湃的心潮,這才微微落下。
所有人都有一個念頭,此二女得其一,足慰平生。
“諸位世兄,今日流觴飲酒。以詩會友。杯停于前需賦詩一首,若才思不暢,需罰酒三杯,如何?”
崔干宣布規(guī)則,眾人轟然應(yīng)允。
曲水流觴開始,杯子停到呂同跟前。
呂同立即朝著屏風(fēng)方向,大聲賦詩一首。
屏風(fēng)之后,崔臻和司馬觀云,去了面紗幕離。
“我是被逼而來,公主又是因?yàn)楹问??”崔臻疑惑地問道?/p>
“異國他鄉(xiāng),閑來無事而已。也許能聽到兩首好詩詞。”
司馬觀云淡然地說道。
詩詞一首接著一首出來,大聲吟誦的聲音,都刻意朝著屏風(fēng)方向。
世家子弟,都想用自己的才華征服兩個美女。
不得不說還是有幾首不錯的。
突然酒杯停在了崔臻跟前,屏風(fēng)之外一片寂靜。
崔臻讓丫鬟取了酒盞飲下,從懷中掏出一疊紙,選定一首顧道提前給她寫的詞。
清如黃鸝的嗓音,抑揚(yáng)頓挫地誦讀出來:
蹴罷秋千,起來慵整纖纖手。
露濃花瘦,薄汗輕衣透。
見客入來,襪刬金釵溜。
和羞走,倚門回首,卻把青梅嗅。
隨著崔臻的誦讀,屏風(fēng)之外一片寂靜,二十多個世家子弟全都驚呆了。
一個嬌憨少女,蕩完了秋千,假借嗅青梅偷看客人。
或許這客人正是她芳心暗許之人。
嬌憨懵懂的一抹少女嬌羞,一下子躍然在眾人面前。
這首詞和崔臻的絕世姿容,交相輝映,一下子讓所有男人怦然心動。
清新脫俗之中跳躍著一股才氣。
“不愧是江南一等門閥才女,自愧不如啊?!标懚苏嫘膶?shí)意地說道。
“剛才我所做詩詞,與這一首一筆,簡直味同嚼蠟?!眳瓮舱f到。
其他人紛紛附和,但雙眼之中都透著熾熱。
崔干心中得意,看來妹妹是屈服了,并且也認(rèn)可自己給她選夫婿的事情了。
否則怎么會做出如此少女含羞的詞來?
\"諸位謬贊舍妹了,我今日原本也請了顧修之,想與文戰(zhàn)一場,沒想到他竟然沒了膽子。\"
崔干嘴角一抹驕傲,語氣十分嘲諷的說道。
世家子弟面色一陣尷尬。
崔干敏銳地覺得好像有什么不對,目光轉(zhuǎn)向了陸端。
陸端咳嗽了一下,不說不行了。
“崔公子,今日是府試第一天,顧道可能去參加考試了?!?/p>
崔干臉上尷尬一閃而過。
想起顧道回的‘沒空’兩個字。
不是怕了,是真沒空,人家去參加府試了。
自己還在京城大肆宣揚(yáng),真是丟臉?biāo)懒恕?/p>
崔干剛要進(jìn)行下一話題,突然一愣,看著二十多個世家子弟。
他去參加府試了,你們怎么沒一個去的?
陸端覺得臉皮發(fā)燒,因?yàn)槲覀冞@些人縣試一個沒過啊。
一群學(xué)渣,組織文人雅會,崔臻差點(diǎn)笑破肚皮。
春風(fēng)吹過,帶不走一地的尷尬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