喊殺聲在東陵道,整整持續(xù)了半宿。
“走吧!”
看著歸于寂靜的山谷,吹著夜風的魏無極,平淡地下達命令。
“王爺,不下去絞殺一番么,一定有許多漏網(wǎng)之魚?!?/p>
許靈符疑惑的問道。
“不必了!”
魏無極說道。
“擊敗一支軍隊,殺光所有人是下策,奪其志才是上策。”
“經(jīng)此一戰(zhàn),剩下的人已經(jīng)破膽,沒了斗志,再也不敢正眼瞧我們了。”
“此時若還去殺戮,就是逼著困獸猶斗,會給我們造成損失?!?/p>
聽了魏無極的話,許靈符心中佩服得五體投地,王爺簡直就是神。
緊接著他問道:
“王爺,那接下來干什么?”
魏無極朝著山下一指。
“下山,扎營!”
“這一次可以好好休息一下,不用擔心有人來打擾我們了?!?/p>
三日之后。
步兵終于趕到了東陵道,副將只是進去看了一眼,就跑出來狂吐。
整個東陵道,滿地尸骸,臭氣熏天,人間地獄也不過如此。
春天,天氣變暖。
戰(zhàn)馬和人的尸體,死傷枕籍,已經(jīng)開始腐爛發(fā)臭,慘不忍睹。
最瘆人的是,遍地都是紅著眼睛,吃尸體吃的肚子滾圓的野狗。
看見人來了,不但不怕,還齜著牙示威。
“完了,全完了?!?/p>
“騎兵死了,都死了,全都死在里面了,我的老天爺啊,到底怎么了?”
步兵副將,吐完之后,仰天大哭。
甘世源也進去看了,只是看了一眼,就抖著地跑出來。
同樣吐得昏天暗地。
他后悔了,他終于知道什么是夢魘了。
往后的日子里,他怕是要被這個噩夢糾纏,簡直是太殘忍了。
“怎么了?”
“這是怎么了,騎兵不是去追魏無極了么,怎么會死在這里?”
沒人能回答甘世源的問題。
所有人都想要知道,為什么騎兵都死在這里,竇慶山到底死沒死?
“清理,必須清理掉!”
甘世源反應(yīng)過來之后,立即有了決定,這些尸體不能不處理。
天氣一熱,蒼蠅滋生,很可能造成瘟疫。
真要是被瘟疫蔓延開,整個河南老百姓的下場,可比黃河被挖開還慘。
甘世源立即重金懸賞,招募膽大的民夫,進入東陵道清理尸體。
能燒的就燒,不能燒的挖坑埋了。
至于那些野狗,吃過人肉的孽畜,自然是一只也不能留著。
全都射殺。
副將壯著膽子,再次進入山谷,仔細辨認尋找竇慶山的尸體。
最后只找到戰(zhàn)馬沒找到人。
松口氣之后,副將帶著手下士兵,漫山遍野地尋找幸存者。
戰(zhàn)爭就算再殘酷,也不可能殺光所有人,經(jīng)過不懈努力,找到兩千多幸存者。
竇慶山也在三天之后找到。
在一個隱蔽的山洞里,兩眼凹陷雙眸無神,嘴唇干裂,渾身沒有一絲活人的氣息。
他是將軍,能接受戰(zhàn)敗。
但是他無法接受,如此慘烈的戰(zhàn)敗,是他親手把兩萬騎兵送進包圍圈。
“我為什么要著急?”
“我為什么沒派出斥候?”
“我太想當然了……”
他一直沉溺在錯誤中無法自拔。
隨軍的大夫看了,只是處理了幾處輕微的外傷,對于他的精神狀態(tài)毫無辦法。
至于那兩千幸存者,同樣沉默寡言,有一些甚至直接瘋了。
李柱石接到甘世源的消息,差點沒暈過去,這樣的損失,已經(jīng)不是慘敗能形容的了。
兩萬禁軍騎兵啊。
這是大乾最精銳的騎兵之一,朝廷養(yǎng)兩萬精銳騎兵,每年堆進去多少錢?
可是就這樣一戰(zhàn)就沒了?
他是一個文人,但是也知道,一支軍隊損失三四成就已經(jīng)是慘敗了。
可是這一次……
“副將,你立即帶五千兵,去秋風關(guān)協(xié)防。”
“記住繞路走,別跟魏無極撞上,咱們能盡的就這點力了?!?/p>
李柱石招來副將,讓他馬上出兵。
“都督,那我們的黃河怎么辦?總得有人守著吧?萬一……”
副將有點不想去,想要找個借口。
“還萬一個錘子!”
李柱石直接打斷他。
“魏無極要想挖,你這五千人能攔???他真要挖早就挖了?!?/p>
“你去秋風關(guān),還能有點用?!?/p>
副將還是不想去。
“都督,竇慶山不是還有兩萬禁軍么?為什么非要咱們?nèi)???/p>
李柱石嘆了口氣。
“三軍不可奪帥,匹夫不可奪其志,禁軍現(xiàn)在這兩樣都沒有了?!?/p>
“這支軍隊暫時不敢跟翻山軍打了。況且禁軍豈能是我能指揮的?”
李柱石說完,反應(yīng)過來,這副將是不想去,不由得虎著臉。
“再磨嘰一句,我砍了你?!?/p>
副將沒辦法,只能點了五千軍隊,朝著秋風關(guān)而去,一路上把斥候遠遠散出去。
大乾,京城。
高岸看著飛鴿傳書,臉色鐵青嘴唇發(fā)白,仿佛心頭被人插了一刀,疼得忍不住渾身顫抖。
“怎么會這樣?”
“竇慶山,你他娘的是干什么吃的?”
大乾不是多事之秋,是風雨飄搖。怎么就能慘到把兩萬騎兵葬送?
這怎么辦?
“高大人,怎么了?”
袁琮看到他臉色不好,不由地問道。
“首輔,你最近身子還好么?”高岸沒敢直接說,反而問袁琮的身體。
“不好,但是不至于嚇死,有什么壞消息,說來聽聽,真要把我送走也算省心。”
袁琮放下批公文的毛筆,捏了捏眉心說道。
“竇慶山敗了。”
“兩萬騎兵全部葬送在東陵道,他本人也一蹶不振,無法帶兵。”
高岸說出每一個字,感覺都是在心頭扎一刀。
聽了高岸的話,袁琮長嘆一聲,靠在椅子背上,感覺渾身力氣被抽干。
其他人哄的一聲,全都驚了。
“高……高大人,情報是不是有誤?”
陸端震驚的問道。
高岸無力地把傳書遞給陸端,瞬間好幾個人擠過來爭看。
看完之后全都傻了。
不是對峙么?
不是已經(jīng)看破魏無極的計謀么?
怎么現(xiàn)在……
“秋風關(guān),快讓竇慶山把剩下的人,帶去秋風關(guān)放手……”
陸端大喊道。
說完之后才反應(yīng)過來,現(xiàn)在的竇慶山,已經(jīng)一蹶不振,無法帶兵了。
而且這兩萬步兵,怕是已經(jīng)被嚇破膽,哪里還敢跟魏無極對陣?
那秋風關(guān)怎么辦?
過了秋風關(guān),可就是關(guān)中,到京城之間,無險可守,而朝廷無兵可派。
大乾的名門露出來了。
好多人在心中暗罵,妖后禍國,如果沒有太后愚蠢行徑,怎么會有今日。
現(xiàn)在好了,竇家又加上一筆。
竇家這姐弟兩個,簡直是要把大乾禍害干凈。
喧鬧之后。
眾人都看著袁琮。
他是大乾的首輔,如今這千斤重擔就落在了他的肩膀上。
首輔一人之下,萬人之上,看著威風。
可是關(guān)鍵時刻,他也要抗住所有的事情,否則就是遺臭萬年。
袁琮提筆在紙條上寫幾個字,交給高岸。
“發(fā)出去,給修之!”
給顧道的信?
高岸低頭一看,倒吸一口涼氣,這口涼氣也引發(fā)了其他人的關(guān)注。
首輔到底寫了什么?
卻見高岸手中的紙條上,寫著五個字。
‘速歸,從爾欲!’
快點回來,你想要什么都行。
眾人大驚失色。
袁公這是豁出去了,竟然承諾顧道要是回來,要什么給什么?
有人想要反對。
可是一想,此時能救命的,只有顧道。
斯隆國已經(jīng)陳兵蜀中邊界,隨時都有進攻蜀中的打算。
聽說佛子還派人去了東呂國,想要策反東呂大相高通,一起瓜分蜀中。
甚至他們還派人,去了新州和松州,顯然是想要連同蠻獠一起策反。
而在西北涼州,隗倫率領(lǐng)十萬草原騎兵,越過大漠,有重回草原的趨勢。
一旦關(guān)中被攻破,那大乾的頹勢就會盡顯無疑,必然群狼蜂擁。
此時,怕是也只能從顧道所欲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