鎮(zhèn)海樓。
朱亮祖抽出口中的骨頭,丟在桌子上,對番禺縣衙禮房吏員林石巖道:“什么,聘請了個幕僚師爺?”
林石巖回道:“確實如此?!?/p>
朱亮祖呵呵笑出聲來:“老子抽了這么多人,那縣衙雜役、吏員跑路的可不在少數(shù),這個時候竟然還有人湊上去當?shù)劳膸煚敚巳撕么蟮哪懽?,是什么人,可調查清楚了?”
林石巖搖頭:“只知其名為韓五云,其他一概不知?!?/p>
“韓五云?”
朱亮祖聽過,沒有任何印象。
作為在朝廷里混跡多年的人物,朱亮祖自然是知道韓宜可的,興許也知道韓宜可字伯時,但朱亮祖不太可能知道韓宜可號五云,這是他在海上的時候給自己起的號,才用了沒多久,知道的就胡恒財幾個人……
林石巖繼續(xù)說道:“這韓五云入縣衙之前,道同正在寫彈劾侯爺?shù)墓?,只不過后來不知為何,道同并沒有差人送出公文,似乎是這韓五云給勸阻了,因為他們說話聲音太低,小子在門外也沒聽真切?!?/p>
朱亮祖笑道:“識時務者為俊杰,盯著道同吧,來人,賞他五兩銀子?!?/p>
林石巖千恩萬謝離開。
南澳內(nèi)港。
一艘大福船緩緩靠至碼頭,顧正臣對上岸回頭看閘門的嚴桑桑道:“從文書上看,這里在唐代時名為西澳地。而在閘門之外那片水域,則被稱之為小海。這閘門便是將風波惡的小海隔斷,說起來,還是前人種樹后人乘涼了?!?/p>
嚴桑桑低眉:“你為何懂如此多?”
“多看書罷了?!鳖櫿颊f完,轉身看向朱棡:“既然你不樂意在三佛齊做事,那就陪我走走吧。”
朱棡滿心歡喜:“是,先生?!?/p>
留在三佛齊那地實在沒多少意思,朱棡不像朱棣,搞起工程來還興致勃勃,干勁十足,只干了一段時間便當了甩手掌柜,這才被顧正臣給帶了過來。
當然,此番廣州行,即便朱棡不來,顧正臣也會帶一個皇子跟著,這次面對的可是永嘉侯,人家未必會給自己面子,但皇子就不一樣了,別說開國侯了,就是開國公,那也得客客氣氣。
顧正臣對林白帆、王良等人抬了抬頭,王良、林白帆等人便入了船艙,換了打扮,有布衣、有商人、有伙計、有書生,隨后進入內(nèi)港碼頭,分散開來。
“走吧,這一路顛簸也累了吧。”
顧正臣帶著嚴桑桑,在朱棡、蕭成的陪伴下,進入了一家客棧,然后點了一些酒菜,因為朱棡、嚴桑桑在,難免豐盛了一些。
剛想動筷子,便有兩個軍士走了進來,路過顧正臣等人時,一看滿桌酒菜香噴噴的,不由笑了:“周掌柜,這桌酒菜是我們的了,讓他們換桌吃飯?!?/p>
周掌柜臉色一變,趕忙上前:“陳總旗,這不合適,要不這邊坐,我吩咐后廚這就為你們準備好酒菜。”
陳見知推開周掌柜:“你他娘的誰給你臉了不是?老子可是有軍務在身,讓他們換一桌怎么了?”
說完,便蠻橫地坐在了蕭成一旁,抬腳踩在長凳上打量起這幾人,當看到嚴桑桑時,眼神一亮,嘖嘖道:“好一個美人,何方人士,從何處來,到何處去,說清楚了?!?/p>
論長相,嚴桑桑并不差,尤其是山里清修多年與江湖行走的緣故,骨子里透著一種出塵的英氣,加上最近敞開心扉,有了著落與依靠,多了些小女兒態(tài),更有幾分動人的風情。
嚴桑桑看了看陳見知,安靜地拿起筷子給顧正臣夾了一塊肉,輕聲道:“夫君嘗嘗味道如何。”
顧正臣品嘗了下,滿意地說:“這味道,比為夫做得好,說起來還是術業(yè)有專攻?!?/p>
陳見知見女子不理自己,還在這里秀恩愛,聽這男人的話,感情是個庖廚,豁然起身,抬手便朝著桌子拍去。
力道很大。
砰!
碟子猛地一顫,一些湯水灑了出來。
陳見知厲聲道:“我懷疑你們是海賊,現(xiàn)在要將你們抓去審訊!”
蕭成看著灑了的酒水,抬手拍了下桌子,不見碗碟動,身邊的筷子被彈了起來,抬手抓住,猛地插下!
兩根筷子刺穿了手掌,刺穿了桌面!
血順著筷子,朝地面滴落。
陳見知看著被刺穿的手掌,愣了下,一股鉆心的疼痛傳來,慘叫起來:“我的手,我的手——”
想要拔出來,又疼痛得厲害,根本不敢有大動作。
陳見知怎么也沒想到,平日里在這里作威作福,欺負一個又一個,哪次不是自己占據(jù)便宜,前幾日有個家伙還不想將菜讓給自己,結果呢,被推搡了下還不是低頭了,今日竟碰到了硬茬!
娘的,敢欺負咱?
“寧老四,喊人!”
寧老四也被這一幕給驚住了,沒想到這群人蠻橫到敢直接動手傷了軍士,趕忙跑了出去。
顧正臣起身走至陳見知身旁,平靜地開口:“陳總旗是吧,我?guī)湍銓⒖曜影纬鰜?,有什么軍務你就去辦,不要讓人過來打擾我吃飯,壞了雅興,惹我不高興了,誰來了保不住你。”
說著,顧正臣抓住陳見知被插在桌上的右手,在周掌柜、周圍看客、伙計等人震驚的目光中,猛地向上一抬!
周圍的人不禁顫抖。
娘的,看著這家伙文質彬彬,應該是個好說話的,沒想到動起手來還真狠啊。要知道筷子下端稍微細一些,頭稍微粗一些,直接將手抬出來,這不得將粗的一頭多扎入一些……
這還不算完,手被拿了上來,筷子也從桌案拔了出來,可筷子還在手掌之上,這家伙竟抓住帶血的細頭,直接向外抽,讓粗的一頭穿過了整個手掌……
陳見知都快疼死了,可無論怎么掙扎,竟都使不上力,似乎剛剛被什么東西搗了下后腰。
顧正臣松開陳見知的手,將帶血的筷子遞給陳見知:“拿走吧,手疼的時候想想今日的莽撞?!?/p>
陳見知咬牙切齒,額頭滿是大汗,看了看顧正臣等人,左手接過筷子,威脅道:“你們等著,我會用這雙筷子,插在你們身上!讓你們知道得罪我們是什么下場!”
顧正臣不以為意,側頭看向周掌柜,平靜地說道:“愣著干嘛,沒看臟了一雙筷子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