花之御所。
足利義滿沒了往日的自信與風采,看著諸將官,嘆了口氣,言道:“今日之戰(zhàn),你們也都看到了。我們出其不意,打了明軍一個措手不及,可他們的前軍巋然不動……”
“雖說大明中軍發(fā)生了爆炸,但目前來看,顧正臣并沒有死,明軍的指揮將官還在。我們用盡了手段,卻沒有突破明軍戰(zhàn)線,連他們百步都沒有接近,這說明,我們勝利的希望破滅了……”
斯波義將、細川賴之等人頹喪不已。
這次進攻,幕府是有四成把握擊潰明軍的,可現(xiàn)在看來,這些把握全都是臆想出來的。
二條良基面如死灰,咬牙道:“方才應該繼續(xù)沖鋒下去,不懼犧牲,繼續(xù)打下去!用人命來換明軍火器,等他們的火器耗光了,便是我們的勝利機會。這一次,撤退的太早了?!?/p>
山名氏清看向二條良基:“說得輕松,可軍士也是人,他們已經(jīng)很拼命了,你還要他們怎么樣?這短暫的半個時辰,我們就折損了三萬,三萬?。 ?/p>
如此慘重的傷亡,刺激著人心,也折磨著后續(xù)軍隊的意志。
看不到希望,讓他們一頭扎到死亡里面去,能做到這一步,已經(jīng)不錯了。再打下去,無外乎丟下更多尸體,并最終被明軍趕回城內(nèi)!
京極高詮也心疼死去的將士,但還是贊同了二條良基的話,言道:“明軍的火器也不是無限量的,我們是應該,也只能用人命來消耗明軍的火器。只不過,軍隊不能再這樣耗下去!”
土岐賴康老臉陰沉:“不用軍隊,你打算用百姓不成?城中是還有不少老人,也還有不少沒送出去的老婦與尚未成年的孩子,你打算將他們送出城?”
京極高詮沒有回避,堅持道:“如果這樣能贏得勝利,那就應該這樣做!”
足利義滿不置可否,現(xiàn)在的局勢令人絕望。
原以為,聚集了各地兵馬,就能贏得勝利了,至少,應該可以看到勝利的曙光。
可幾十萬兵馬并沒有阻攔明軍多久。
用盡了智謀與手段,犧牲了那么多女人,一個親王,一個高僧,三萬軍隊,就這——還失敗了。
還有什么辦法贏得勝利?
細川賴之深深注視著足利義滿,緩緩地說:“太政大臣,若是驅逐百姓來換取明軍火器的消耗殆盡,配合上我們的武士,還有五千御馬回,我們還是有可能突破明軍防線,憑借著人數(shù)優(yōu)勢,將明軍趕走!但是,這個機會稍縱即逝?!?/p>
御馬回!
這是幕府精銳中的精銳,是足利義滿的親兵衛(wèi)隊,每一個人,都是高級武士,擁有著非凡戰(zhàn)力。
最主要的是,他們有馬!
一百多年前,三島之上尚還有騎兵作戰(zhàn),偶爾可見數(shù)百騎乃至千余騎的騎兵軍團,可隨著戰(zhàn)爭越來越頻繁,戰(zhàn)馬的數(shù)量銳減,以至于騎兵作戰(zhàn)模式逐漸退出,步卒作戰(zhàn)成為了主流。
但騎兵的優(yōu)勢沒有人能忽視,幕府一直保留著一支騎兵,那就是御馬回。這次作戰(zhàn),足利義滿確實準備了御馬回,可并沒有等到這些人出手的戰(zhàn)機。
足利義滿掐著佛珠,愁容密布:“你的意思是,不給明軍補充的后勤的機會,連夜驅趕百姓出城?”
細川賴之重重點頭:“沒錯!”
足利義滿看了看左右,見沒有人反對,思索了下,言道:“這件事,交給天皇差人來辦吧。告訴天皇,戰(zhàn)爭不能停下來,即便是累,也要累死明軍!另外,將手榴彈交給他們,五人一枚?!?/p>
沒有人反駁。
無數(shù)人的命運就這么輕而易舉地決定了。
顧正臣沒有回中軍,而是坐鎮(zhèn)前線,朱棣、藍玉也被趕走了,戰(zhàn)場之上,主要將官還是少聚在一起的好。
軍醫(yī)孫愈檢查過顧正臣的傷,對擔憂的嚴桑桑等人道:“鎮(zhèn)國公只是擦傷,被鑄鐵帶走了一塊肉,幸是沒傷到動脈,一個月便可痊愈?!?/p>
沐春、嚴桑桑等人放松下來。
顧正臣神情黯淡,問道:“蕭成如何了?”
孫愈沒有隱瞞:“他的傷有些重,少了一只手,還有五顆鐵珠射入體內(nèi),已經(jīng)取出來了四顆,還有一顆在商議方案,如果順利的話,應該能保住命。”
顧正臣瞇著眼看向京都城:“用盡一切辦法,一定要保他的命?!?/p>
孫愈點頭:“鎮(zhèn)國公放心!”
問過其他人的狀況之后,顧正臣總算安心了下來,看向擔架上精神還不錯的朱能,問道:“你的率先出手,讓軍隊贏得了警戒與反擊的時間,為穩(wěn)住前線做出了巨大貢獻。你是如何發(fā)現(xiàn)的?”
朱能的腿雖然受了傷,卻精神尚好,聲音也清亮,言道:“鎮(zhèn)國公,這大熱的天,哪有母親將孩子捂得嚴嚴實實的道理,而且那婦人的神色慌亂,捂著襁褓,連點縫隙都沒給留,這不合乎常理,畢竟我們沒殺婦孺,也沒搶他們孩子……”
事出反常必有妖。
雖然沒有十足的證據(jù),但朱能還是憑借著敏銳的觀察力發(fā)現(xiàn)了破綻,并在第一時間敢于出手,確實是個了不得的家伙。沒有他,一旦這些帶著襁褓的婦人全都到了預定位置之后瘋狂反撲,那明軍承受的損失必然會增加許多。
顧正臣站起身來,輕聲道:“朱能,好好養(yǎng)傷吧?!?/p>
朱能還想起來,嚷嚷著還可以作戰(zhàn),卻被軍醫(yī)給按了回去,讓人給抬走了。
沐春走了過來,對顧正臣道:“先生,負責瞭望的熱氣球已經(jīng)飛了起來,發(fā)現(xiàn)城中軍隊正在大量抓捕百姓,并將百姓集中在城門與城墻附近,還發(fā)放了手榴彈與兵器?!?/p>
本想將熱氣球留作后手,可現(xiàn)在看來,還是需要全力以赴,不能留后手。
顧正臣嘴角微動:“他們這是想要用人命來消耗我們的火器,來換取可能出現(xiàn)的戰(zhàn)機。只是他們是不是忘記了,我們有船?!?/p>
雖說淀川上游走不了大寶船了,但走大福船還是綽綽有余。
船隊完全可以直接停泊到軍隊三里之外的渡口,三里的補給線,很短。
他們想要用人命來消耗大明的火器,問題是——
這,京都有這么多人嗎?
但顧正臣也不打算給他們機會了,目光中滿是冷漠,言道:“敵人一旦分散開來,勢必要耗費大量火器,傳下命令,所有虎蹲炮手就位——炮轟京都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