李伯絲毫不懼,坦然從之。
王飛讓人將李伯的手下?lián)踉诹搜瞄T外,只帶了李伯、杜嘉進入縣衙之內(nèi)。
半刻后,王飛走出,對外面候著的五個大漢道:“我們知縣設(shè)了宴,請李伯、杜嘉喝茶談心。”
于寧、馬寬等人笑了。
很正常,伯爵府畢竟是伯爵府,地方上小小的知縣,無論如何都需要給面子。
得罪伯爵,還想不想升遷了?
伯爵是不能插手吏部考核,但弄點黑料,抹黑下你,還是夠你喝一壺的。
可于寧、馬寬等人感覺有些不對勁,這頓飯,怎么吃了兩個時辰了還沒結(jié)束?
馬寬看向于寧:“要不,咱們也去吃飯?”
于寧摸著干癟的肚子:“走吧,留下個人在這候著?!?/p>
等馬寬、于寧等人都吃好了,等了又等,眼看太陽都要下山了,也沒等到李伯、杜嘉出來,馬寬眨眼:“該不會喝醉了吧?”
于寧皺眉:“喝醉了也應該送出來不是?”
馬寬找人詢問,王飛的回答依舊簡單明了:“一見如故,相談甚歡,還在喝酒,莫催,莫催……”
于寧、馬寬就這么等著,等到了衙門大門都他娘的關(guān)上了,幾人大眼瞪小眼,干脆留一個人,其他人去客棧開了房睡大覺去了。
天亮了,馬寬吃過混沌,回到縣衙門口,發(fā)現(xiàn)李伯、杜嘉還沒出來。
找衙役問,衙役回道:“縣尊留下喝茶了?!?/p>
王寧、馬寬就這么又等了一天。
眼看要黃昏了,馬寬看著緩緩關(guān)閉的縣衙大門,猛地打了個激靈:“曹,該不會是被抓了吧?”
王寧瞪大雙眼:“不可能吧?”
可除了這種可能,還有哪種可能?
這里可是縣衙,不是客棧。
縣衙能提供食宿的地方,可不就只有一個地方……
監(jiān)房。
杜嘉咬牙切齒,抓著小窗的木欄喊道:“放我出去,放我出去,我是江源伯的人,你們也敢抓我!”
獄卒走了過來,手中棍子敲了過去,在杜嘉吃痛后退之后喊道:“嚷嚷什么,監(jiān)房重地,豈容喧嘩?”
杜嘉憤怒不已:“你們都會死!”
李伯坐在角落里,對杜嘉道:“他們是吃了秤砣——鐵了心,喊也沒用。等吧,等到江源伯親自來撈我們,到時候,有他們低頭時?!?/p>
江源伯府。
李聚剛從溫柔鄉(xiāng)里醒來,手還抓揉著不舍得起床,就聽外面有人來報:“老爺,出事了。”
當聽聞府里的管家被江寧縣衙抓了之后,李聚怒火中燒,當即帶了十個老兵,一路殺向江寧。
這些老兵可都是上過戰(zhàn)場的,只不過年紀稍微大了點,兒子也已長大,頂了差之事,這些人可就成了寶貝。
別看五十多了,動起手來,可比尋常人狠得多。
最重要的是,他們出自行伍,忠誠、聽話,執(zhí)行力很強。
李聚下手晚了,不比藍玉,人家一口氣認了三百多義子,全都是百戰(zhàn)老兵,強橫得很。
可即便如此,府中還是有二十余老兵。
混了四十多年了,馬上都要進五十了,終于封爵,這個時候正風光無限,弄點女人與地產(chǎn)什么的,快活個十年八年的,也算是安享晚年了,怎么滴,一個知縣也敢不給自己面子?
李聚風風火火趕至江寧縣衙,不由分說闖至大堂之上,看著正在審案的知縣高登,沉聲道:“將我的人放了,否則,我會打斷你的腿。”
高登審視著一臉兇相的李聚,起身行禮:“江源伯,下官可正在審案,你若是想要旁聽,大可站在一旁?!?/p>
李聚手持馬鞭,徑直走向高登,一把抓住高登的衣領(lǐng),猛地帶至面前:“放了我的人!”
高登抬手:“退堂,擇日再審。”
衙役領(lǐng)命,將犯人帶了下去。
很快,大堂之上剩下的人可就不多了,大部還是李聚的人。
李聚這才推開高登:“老子的人你也敢抓?”
高登抬手整理了下官服,正了正帽子,言道:“江源伯,這可是縣衙,不是伯爵府,如此亂來,壞了規(guī)矩,怕是不好吧?”
李聚拍著胸脯咚咚作響:“老子的伯爵是踩著胡虜?shù)氖w得來的,是豁出命換來的!怎么,縣衙就不能來了?將我的人放出來,給他們賠禮道歉,否則,你未來的每一步,都將困難重重!”
高登看著蠻橫的李聚,搖了搖頭。
朝廷濫封濫賞,出了這么一群玩意……
想想也是,他們多是粗人,而且大部分還是從開國之戰(zhàn)爬起來的,雖說前些年沒有獲封爵位吧,但也都是兩三品的武將,如今立下戰(zhàn)功,皇帝大筆一揮,這些人全都起來了。
人是到了高位,可他們——心沒跟上,行為邏輯還是老一套,官大一級壓死人,這都伯爵了,那就不是壓死人的問題,而是壓死官的問題了。
勛貴的狂歡,底層的災難!
高登看著李聚,不卑不亢地說:“李伯、杜嘉,涉嫌毆打百姓,強制百姓以低價售賣田地,現(xiàn)已為縣衙羈押。江源伯,強占田土,逼民賤賣,這些可都是重罪,你確定要帶犯人走?”
李聚拍案:“老子的人,老子自然要帶走!什么犯人,不過就是買幾畝地而已?!?/p>
高登嘆了口氣:“若是,我不答應呢?”
李聚帶著幾分殺氣,獰笑道:“那你試試?!?/p>
高登走向一旁的椅子,坐了下來:“李伯、杜嘉有罪,不僅有百姓作證,還在他們身上搜到了多達兩千畝的田契,證據(jù)確鑿,我若不發(fā)話,我看誰能將他們放出來。還是說,江源伯打算劫獄?”
李聚臉色一變。
劫獄?
這可是殺頭之罪。
雖說皇帝給了個瓦片,但以老朱的性子,還有費聚等人的先例,這瓦片未必能保全自己性命。
李聚起身,冷冷地看著高登:“高知縣,大家都是在官場上的,難免需要彼此照拂一二。得罪了我,對你沒什么好看,將人放了,小事化了,對你也沒什么壞處。這事,不妨就收手吧。”
高登敲了敲桌子,目光篤定:“不,收手不了。我可以將話放在這里,不管是誰來置地,伯爵府也好,侯爵府也罷,哪怕是國公府,也別想在我的治下,胡作非為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