原本這廟還有四墻,現(xiàn)在墻沒了。
爬墻頭的太多,還有挖墻根的,墻倒了傷了好幾個,索性全拆了,可以容納更多百姓。
禪房之內(nèi)。
張宇初、如玘面對面坐著,內(nèi)心都不平靜。
昨日放出話,八百萬香火已滿,今日要公開復(fù)活鎮(zhèn)國公。
外面僧人在念經(jīng),道士在做法,無數(shù)百姓圍觀,現(xiàn)在暗箱、暗道都準備好了,時辰也差不多了,問題是,正主還沒來……
張宇初沒說話,面色沉穩(wěn)。
如玘也沒開口,老僧入定。
嗡嗡的經(jīng)文,踩著七星步的道士,還有一座長寬兩丈半的法壇,都在吸引著人的目光。
火德真君廟已經(jīng)走不動人了,連帶著周圍的四條街、八條巷道也都擁堵了,無數(shù)百姓就為了一睹鎮(zhèn)國公重生的場景。
吉時已到。
張宇初、如玘走出禪房,共登法壇。
面對無數(shù)百姓,張宇初拂塵微動,只一聲“福生無量天尊”便讓全場安靜下來,隨后言道:“洪武十八年五月九日,鎮(zhèn)國公遇襲沉落長江,此事天下共知。然民心凝聚,托舉護佑,保住了鎮(zhèn)國公肉身與魂魄?!?p>“只可惜,江水混沌,形同九幽,鎮(zhèn)國公被困無以自拔。洪武皇帝在我道門輔佐之下,陽神飛天,與太上老君、釋迦摩尼佛商議對策,才有了八百萬香火開混沌地獄,迎鎮(zhèn)國公之法?!?p>“此法乃因皇帝而生,神道佛海破例,道佛齊心聯(lián)手施為,八百萬香火凝聚方成,世間恐不可能再有第二次。做法途中,任何人不得喧嘩,不準隨意走動,亂了法壇,毀了大計,當為罪人!”
“張?zhí)鞄?,快點做法吧,我們等不及了。”
“對,快讓鎮(zhèn)國公復(fù)活!”
“閉嘴!”
“不能喧嘩,忘記了嗎?”
百姓中有人喊,有人制止。
如玘手持念珠,上前一步:“南無阿彌陀佛,做法當需肅靜,也需耗些精神與時辰,諸位耐心等候。張大真人,我們這就開始吧?”
張宇初應(yīng)聲,一手持桃木劍,一手持三清鈴,在法壇之上圍著一個長桌走動,口中振振有詞:“有魂有魂困九幽,天壽未了誰人收。萬里丹心照日月,寸息寸命志未酬……嗚呼一歌兮叩地府,魂招不來何所從……”
如玘盤坐在法壇之前,口中念著佛經(jīng),手中不斷掐著佛珠。
周克己盯著不遠處的法壇,緊張地握著拳頭。
據(jù)說元廷大軍距離城關(guān)就剩下三日的路程了,而這個時候,朝廷還沒援軍,宋國公雖然已經(jīng)帶軍隊前往三河等地布置了,可他娘的為何是三河,而不是薊州鎮(zhèn)……
沒有人清楚北平都司在搞什么,但有一點可以確定,許多軍隊,許多物資,都運到了三河附近。
這不行啊。
一旦丟了薊州鎮(zhèn),就等同于丟了北平的西面門戶,三河擋不住騎兵的。
馮勝錯了,盛熙也錯了,現(xiàn)在就靠鎮(zhèn)國公早點復(fù)活,扭轉(zhuǎn)局勢了。
北平城,不能丟啊。
寧三章、寧繪沒有跑,一是因為元軍還沒打過來,二是實在想看看鎮(zhèn)國公到底能不能復(fù)活。
寧繪總覺得玄乎,這要都能復(fù)活,那簡直就是神跡了,以后進道觀多少給磕一個……
陳春生、周柱等人站得遠,雖然看不太真切,可也屏氣凝神,比臺上的人還緊張。
縣丞陸斌來了,一雙銳利的眼盯著法壇。
騙人的把戲弄這么大場面,一旦被拆穿,這些人還如何收場,不怕被百姓給踩死嗎?
最前面站著的朱棡、沐春、徐允恭等人有些犯困,不是困的,而是這佛經(jīng)聽也聽不懂,鉆到耳朵里總有一種令人發(fā)困的感覺。還不如張宇初,這步伐走的,這鈴鐺搖的,這桃木劍揮的……
“這都招魂三次了,怎么還沒開始布置蓮藕?”
沐春打了個哈欠,低聲問。
徐允恭搖頭表示不知。
朱棡盯著法壇看了會,突然想起什么,問道:“先生來了嗎?”
沐春、徐允恭瞪大眼。
我去,先生人呢,之前讓咱們先來,他去一趟都司,別在都司和馮勝說得興起,將這茬給忘了……
再看張宇初,怪不得這家伙總是眼神飄過來,那意思是,趕緊喊人啊。
問題是,我們怎么喊,你丫的不讓我們隨意走動,這個時候誰走,走兩步都能被人捶回來……
如玘額頭冒出了汗,嘴里已經(jīng)不是念什么佛經(jīng)了,而是在咒罵顧正臣,反正罵人的話也能說的梵音裊裊,百姓也聽不懂……
倒是一旁的僧人紛紛側(cè)目,渾身發(fā)冷。
咱們這位長老,也太猛了。
如玘嘴唇都有些發(fā)白了,這都念了一個時辰了,也沒見半點動靜。
張宇初走路都虛浮了,內(nèi)心也有些崩潰,內(nèi)心瘋狂喊:顧正臣啊顧正臣,你再不來,干脆別來了。
就在如玘、張宇初快承受不住,百姓不少人也有些支撐不住時,如玘看到桌子布微微抖動了下,突然換了個手勢,張宇初見狀當即精神一震,喊道:“福生無量天尊——”
“現(xiàn)地府之門已然打開,為接引鎮(zhèn)國公歸還人家,還應(yīng)以——蓮藕化身,魂魄入體,經(jīng)祝融之火淬煉,方可大成。來人,擺上蓮花身!”
等候已久的道士抬著蓮藕,在桌案之上擺為人形。
看著白嫩的蓮藕,許多人都驚了下,這可是三月天,一般蓮藕出自秋天。
不知道道門、佛門從哪里弄來的這蓮藕。
蓮藕擺上,隨后覆上九張布滿神秘符號的布帛,如玘圍著桌子走了一圈,將手中佛珠擺在桌案東,張宇初則將三清鈴掛在桌案西。
隨后張宇初手持桃木劍,一道劍法如行云流水,陡然之間,一道道符箓掃除,張宇初手中桃木劍一揮,沉聲道:“火德真君,急急如律令,現(xiàn)身!”
呼——
飄起的符箓頓時燃起,火光一片。
這一幕,驚呆無數(shù)百姓。
隨著一片符箓落在桌案之上,布帛頓時燃起。
張宇初扯開一面布帛,喊道:“鎮(zhèn)國公,八百萬香火之力,無數(shù)人心在望,速速歸回人間!”
“動,動了——”
有人看到布帛之下的蓮藕竟動了下,驚呼了一嗓子,被一旁大漢捂住了嘴,臉都青了,差點沒被捂死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