郭桓苦著一張臉,摘下帽子狠狠地抓了抓頭皮:“昨晚確實有一筆錢運出去了,也確實存到了八號倉庫里,這一點我敢肯定?!?/p>
“可錢不在了!”
任昂手指重重點了點桌子。
郭桓直皺眉,思索了一番,言道:“其中必有事發(fā)生,回去之后,我馬上調(diào)查昨晚經(jīng)辦此事之人,一定要查出那五十萬兩銀鈔下落!”
任昂看著起身的郭桓,抬手攔住,示意郭桓坐下,低聲道:“你必須做好應對準備,若是十二個時辰內(nèi)找不回來那五十萬兩銀鈔,那就必須再弄五十萬兩錢鈔補上去!否則,皇帝還是會追索趙瑁同黨,這事就不可能停下來!”
郭桓嘴角抖動了下:“我從哪里——”
“哪里你很清楚!生死關頭,顧不上這些了?!比伟簛G下兩枚銅錢,站起身來:“我們所有人的命,都系在你身上。”
郭桓看著離開的任昂,無奈的離開。
一個時辰過后,管家胡貴匆匆走入書房,對焦慮中等待的郭桓道:“老爺,大事不好了。”
“何事?”
郭桓心頭一沉。
胡貴嗓子有些干,發(fā)了幾次聲竟都沒發(fā)出,吞咽了下口水,才艱難地說:“黃步禹,他,他全家在昨晚就搬走了,宅院里值錢的東西,全都空了?!?/p>
“什么?”
郭桓瞪大雙眼。
黃步禹跑了?
黃步禹是趙瑁的老丈人,真娘的父親,現(xiàn)在趙瑁與真娘都被抓了,他怎么可以跑路?
退一步說,趙瑁貪再多,那也只是個貪污,不至于株連三族、九族,連累不到黃步禹身上去,他跑什么?
就是因為知道此人與趙瑁、真娘的關系,加上他是商人,手底下有些船,離開金陵也不會引起什么注意,這才選中了此人將錢糧運至江浦倉庫存放。
當然,胡貴與兩個下人也全程參與、盯著,而倉庫的號牌、鑰匙,這些東西自然也是胡貴帶回來,然后藏到趙瑁府中水池里的,反正那里被查抄了,沒什么人盯著,翻墻過去,藏個東西簡單。
按理說,沒有號牌,沒有鑰匙,黃步禹接近不了倉庫,而且倉庫里存下來的箱子足足有二十口,不是簡簡單單就能運出去的。
可詢問過看管倉庫的人,說一直沒人打開過八號倉庫。
這樣一來,那就只有一種可能了。
郭桓暗暗咬牙:“你是不是沒有從頭盯到尾,中途離開過一次?”
胡貴錯愕了下,臉色陡然一變:“老爺,我,我就是中途小解了下,來回沒耽誤多久,他們不可能在這么短的時間內(nèi)運走二十箱東西,何況當時胡南風、胡北風都在盯著。”
郭桓踱步,看著胡貴這張臉,上前給了一巴掌,怒斥:“面對商人,一瞬間都不能馬虎!現(xiàn)在好了,黃步禹在你們眼皮子底下騰挪了五十萬兩銀鈔,這會不知跑到哪里去了,你說我該怎么做?”
胡貴急切不已:“要不,追索黃步禹?”
“追,用什么名義追?你個蠢貨!”
郭桓怒氣不減,坐了下來,胸口劇烈起伏。
黃步禹啊黃步禹,你他娘的連女兒都不顧了是吧!
不過五十萬兩銀鈔,足夠這家伙賣女兒了!
但你就沒想過,這筆錢是你能拿的嗎?
可惡至極!
郭桓一陣陣無力,雖然黃步禹拿走了錢鈔,可自己竟毫無辦法。
不能滿世界聲張,也不能畫影圖形,連說都不能說!
黃步禹這一步走得實在是太精妙了啊,吃準了自己毫無辦法!
皇帝只給了開濟十二個時辰,自己能運作的時間不多了,壓根不可能找到黃步禹。
無奈之下,郭桓只好前往戶部,找到了戶部侍郎王道亨,屏退其他人,郭桓直言道:“我需要你從戶部里支出五十萬兩銀鈔,并且做得天衣無縫,至少賬面上不能出現(xiàn)任何紕漏。”
王道亨緊張地看著郭桓:“郭尚書,之前剛支走了五十萬兩——”
“不是已經(jīng)填了二十萬兩進來?”
郭桓板著臉。
五十萬兩的坑不小,任昂、邵質(zhì)活動了一番,湊到了二十萬兩,也是為了保全戶部不出大的漏洞。
王道亨緊鎖眉頭:“可那也是支去了三十萬兩之多,現(xiàn)如今再支五十萬兩,那可就是足足八十萬兩,一旦國庫盤查,那缺口實在是太大,咱們——”
郭桓眼神變得冷厲起來,陰森森地說:“你以為我想?可現(xiàn)在顧不上這些了!若是現(xiàn)在不行動,你我很可能都活不過三月!現(xiàn)在騰挪一番,想來問題不大,只要抗過去這段時日,咱們有的是機會從稅賦里分出部分填坑?!?/p>
王道亨看著郭桓,一張臉皺巴起來:“升龍城打下來了,這消息郭尚書是知道的,用不了多久,大軍很可能班師回京,到時候戶部要拿出錢鈔封賞,若是咱們拿不出來——”
郭桓自然知道征南大軍的消息,其實這都不算什么事,多邦拿下,升龍城自然不可能拿不下來,剩下的便是氣勢如虹的吞并、占領。
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安南的王公貴族全跑了。
嗯,還有藍玉與傅友德發(fā)生了沖突……
郭桓搖了搖腦袋,收回思緒:“等征南大軍平定安南,至少是三月底,班師回朝,那也應該是六七月份的事了,應天府的夏稅也該到了,國庫的壓力不會太大?!?/p>
“王侍郎啊,咱們只有活過當下,邁過這道門檻,才能思慮未來之事。你也不想和趙瑁一樣,被抓到地牢里,甚至是等某一天,送去刑場吧?”
王道亨嘆了口氣。
確實,人已上船,現(xiàn)在船在茫茫大海之上都要沉了,思考幾百里外的岸邊的事,實在沒必要。
“那我就以修繕地方府州縣學的名義,地方疏浚江河的名義,劃撥出五十萬兩?!?/p>
“很好,今晚就要。”
“這——”
“嗯?”
“沒問題!”
王道亨趕忙答應。
郭桓心力憔悴,言道:“王侍郎,這次無論如何都不能出意外,你親自將這筆錢送出去如何?”
王道亨猶豫了下,見郭桓目光堅定,知是沒有退路,便回道:“我去?!?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