抄趙瑁的家，雖然動作很大，但所得卻并不多，更不見那消失的七十萬兩去處。
開濟無奈，只好再次施壓趙瑁。
趙瑁再次說出了二十萬兩寶鈔的藏匿之處，并說道：“剩下五十萬兩，若是陛下不愿見我，我便是死也不會說?！?/p>
開濟命人封存寶鈔之后，再次進入武英殿。
待開濟離開之后不久，錦衣衛(wèi)指揮使沈勉走入了武英殿。
黃昏過后，朦朧的天色終于被黑暗吞下。
一艘艘船出了西水關，在夜色里擺動著身軀，最終停到了龍江碼頭，在接到貨物之后，便進入長江，抵達了江浦。
貨物入倉，一艘艘船在夜色里緩緩離開。
黑暗的倉庫中，一只碩大的老鼠嗅著什么，時不時竄跑幾下，在一處拐角位置抬起了頭，看著黑暗中的輪廓。
周圍的氣流亂了。
老鼠突然轉(zhuǎn)身就要跑。
嘭！
短劍刺穿老鼠。
劍拔了出來，一只大手捏著還沒死透的老鼠，嘴角微動：“我已經(jīng)不是錦衣衛(wèi)的人了，為何還要辦錦衣衛(wèi)的差事，陛下怎么想的……”
庫房的門打開。
聶志、周浩走了進來。
火把燃出光。
聶志看著抓著死老鼠的方美，笑道：“方指揮使，好久不見?！?/p>
方美瞪了一眼聶志等人：“我可不想見到你們，怎么，錦衣衛(wèi)沒人可用了？”
聶志呵呵笑道：“那倒不是，只是方指揮使對江浦熟悉，也有一些熟人，特請來幫忙?！?/p>
“這箱子里的東西是什么？”
方美走向封起來的木箱。
聶志拿出一根純鐵撬棍，猛地插到縫隙里，一發(fā)力，咔嚓聲之后，蓋子被掀開。
方美看了一眼，深吸了一口氣：“這么多寶鈔？”
聶志翻看了下，言道：“一半寶鈔，一半銀錠，這些想來都差不多，方指揮使，我們需要運出去，用不了多久，這里便有一出好戲?！?/p>
方美雖然不知道內(nèi)情，但沈勉讓自己先一步潛入，足夠說明了許多。
東西搬走，又搬運來一些箱子，清理過痕跡，倉庫再次陷入黑暗。
夜重。
秦淮河上，一艘船路過一處小小的橋邊渡口，看到了渡口邊穿著紅衣彈琵琶的女子，簾子放下，邵質(zhì)對郭桓、任昂道：“琵琶女出現(xiàn)了，事情辦成了?！?/p>
任昂頷首，看向郭桓：“還是你有本事，了不得?！?/p>
郭桓端起酒杯：“這樣一來，至少那消失的一百萬兩的坑填了進去，趙瑁再如何貪腐，也只是他個人的問題，這背后沒有利益輸送，沒有同黨。”
邵質(zhì)怎么都想不到，這世上竟然有如此天才，只用了區(qū)區(qū)五十萬兩，便將百萬兩的坑給填滿了。
任昂抓著胡須，眼神中滿是欽佩：“你是如何料想，陛下會將這些錢財送到戶部，而不是送去格物學院？”
郭桓抓起酒壺：“陛下可不是什么大氣的性情，格物學院已經(jīng)拿走了大頭，且看樣子是不會再退學退費了，現(xiàn)在查案找出來的銀鈔不過是小數(shù)目，自然不可能再交給格物學院。”
“只要這錢到了戶部，那還不是我們說了算？騰挪轉(zhuǎn)移，最終這筆賬便能平去。解決了這消失的一百萬兩，趙瑁再扛下來，這案件便會受控，至少不會波及其他人。”
滋溜。
一口酒入喉，舒坦至四肢百骸。
“哈——”
酒氣吐出，郭桓目光灼灼：“等到這事結束之后，我們需要上書彈劾趙瑁，早點送他上路，也免得夜長夢多。”
任昂、邵質(zhì)凝重地點頭。
趙瑁能抗下來，是因為答應了他，他的女人與孩子，尤其是那個真娘，大家會照顧，可若是時間長了，趙瑁發(fā)現(xiàn)真娘沒懷孕，這謊可不好圓，總不能到時候抱一個別人家的孩子出來給他看吧。
再說了，只有他死了，才能杜絕翻供，才能讓大家睡個安穩(wěn)覺，未來還有期待。
黎明時，監(jiān)房的門打開，獄卒上前，給趙瑁戴上腳鐐，王慧迪看著走出來的趙瑁，抬手道：“陛下發(fā)了話，準你上朝?！?/p>
趙瑁看著天色。
灰蒙蒙的，前面的甬道與兩側(cè)的監(jiān)房，還籠罩在一層灰色之中。
趙瑁邁步而行，腳下嘩啦啦作響。
王慧迪示意獄卒退下，跟在趙瑁身旁，低聲道：“今日上朝，很可能是你最后機會面圣，你清楚該怎么做吧？”
趙瑁暼了一眼王慧迪，嘴角動了動：“只要你們說話算數(shù)，言出必行，我不惜性命。”
王慧迪肅然保證：“你放心?！?/p>
“地點?！?/p>
“江浦，甲字倉，八號倉庫?！?/p>
趙瑁點了點頭。
朝議一個多時辰之后，終有內(nèi)侍傳宣趙瑁。
趙瑁拖著腳鐐，在奉天殿緩緩而行，至殿中，跪拜道：“罪民趙瑁，拜見陛下，愿陛下龍體金安，愿大明萬代永盛！”
朱元璋冷冷地看著趙瑁，緩緩地說：“聽聞開尚書說，朕若是不見你，你便不說出最后五十萬兩銀的去處，現(xiàn)在你上殿了，可以說了吧？”
趙瑁抬起頭，將目光投向朱元璋，大膽且無禮地直視著，喊道：“陛下，那五十萬兩罪民會親自帶路取出來。只是在這之前，有幾句話不吐不快。”
“講。”
朱元璋耐著性子。
趙瑁看了看左右文武，氣沉丹田：“陛下，自古以來，權臣當?shù)溃瑖匚?。今有權臣?zhèn)國公，手握水師兵權，又掌握遠火局這種國之重器，收攬人心無數(shù)，軍中威望極高……”
湯和聽得直皺眉。
這些家伙，你貪歸你貪，怎么又扯上顧正臣了，該不會是不提顧正臣，連話都不會說了吧？
馮勝也無語。
滿朝勛貴里面，這些年來，立功最多最大的是顧正臣，但挨了彈劾最多的，還是顧正臣。
顧正臣在金陵，有人彈劾。
顧正臣不在人家，還有人彈劾。
沒完沒了……
常茂聽得津津有味，看向朱元璋，心說：
那，這些話我也給太子說過，顧正臣這種人就應該削弱，遏制，權臣啊，不能有。
雖說自己被弟弟提醒過幾次，不敢也從來沒跑到朱元璋面前說過，但文官說的，怎么聽怎么在理。
趙瑁一臉悲憫天下的慈悲樣子，喊道：“鎮(zhèn)國公善布局，善謀略，所圖極大！臣思慮良久，終窺見鎮(zhèn)國公的圖謀，那就是我大明江山??！陛下若不及早出手，他便是另一個殿前都點檢！”
倒顧的熊熊烈火，就從我這里點燃吧！反正都要死了，那也要拉顧正臣墊背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