步伐移動,刀光承影。
藍玉緩緩地將刀送至刀鞘,在咔吧一聲響起的同時,身后的竹子一根接一根斷開倒地。
藍景行走了過來,對藍玉道:“顧正臣到了城中,義父不去,合適嗎?”
藍玉將刀丟給藍景行:“憑什么他來我就要去?不去!讓你找的人找到了嗎?”
藍景行回道:“找到了不少,但大部不過是空有其表,真正有本事的人,只有二十七人。”
“帶來。”
藍玉吩咐。
藍景行答應(yīng),轉(zhuǎn)身去安排。
沒多久,二十七個安南家奴便被帶至院中,分兩列站著,一個個頭發(fā)很短,皮膚有些黝黑,衣著破爛,身體倒是看著強壯,連鞋子都沒有。
十七個人站在前列,額頭之上一道道疤痕,赫然構(gòu)成了“座上奴”三個字,后排十人,額頭之上同樣刺有字,只不過刺的是“宮中客”三個字。
藍玉從眾人面前走過,微微點了點,開口道:“你們不是安南王室的家奴,便是貴族的家奴。不管你們過去什么身份,但現(xiàn)在,我希望你們可以成為我的兒子!”
“只要你們跟了我藍玉,日后我保你們吃喝不愁,不再受任何人的欺辱,不會被任何人奴役!”
“只要你們跟了我藍玉,但有我一日榮華富貴,就有你們一日風光!”
“考慮一下!”
這些家奴,只是奴,不是人。
被安南王公貴族玩弄,當牲口一般使用,多是干一些極是艱辛的活計,而且這些家奴身份下賤,不允許與尋常百姓通婚。
大明打下升龍城之后,將所有家奴解放。
只是這大量的家奴雖然得到了自由身,一時半會還沒有個良好的安置,加上沒了主人,便成了城中游蕩的孤魂。
若不是費震主導(dǎo)了賑濟,開倉放糧,這部分人估計已經(jīng)有人餓死了。
藍玉發(fā)現(xiàn)這些家奴之中不少人任勞任怨,一身的力氣,一些人更是不畏死,或者說,麻木了,這才招攬了幾人,覺得好用,便讓藍景行等人搜尋更多家奴,并定下了標準。
二十七家奴看著藍玉,齊刷刷地跪了下來,喊道:“拜見主人?!?/p>
藍玉哈哈大笑,剛想訓(xùn)話,就看到藍昭明急匆匆跑來,隔著老遠就喊了起來:“義父,鎮(zhèn)國公來了。”
“什么?”
藍玉臉色一沉,凝眸看去,顧正臣、傅友德、沐英、費震等人已經(jīng)出現(xiàn)在了走廊之中。
藍景行走至藍玉身旁,低聲道:“義父,那這些人要不要先帶走?”
藍玉點了下頭:“帶下去吧。”
藍景行讓所有人起來,朝著西院而去。
藍玉站在原處,看著走近的顧正臣。
顧正臣暼了一眼去了西苑的人手,又看了看藍玉,笑道:“永昌侯紅光滿面,不像是有病癥在身,不去迎接,該不會只是不想給我面子吧?”
藍玉沒想到顧正臣竟如此直接,索性也攤開了:“你我之間還需要什么給彼此面子嗎?”
當初,自己將他作為兄弟,信任他,給他名單,讓他帶自己的義子、親信參與大航海!
結(jié)果呢,他倒好,將那些人幾乎全都留在了澳洲,至今沒有歸來,甚至連這些人的家眷,也跟著秦王的使臣去了澳洲!
他知不知道,這給自己的威信造成了多大的損害!
他知不知道,那些親信是自己多年拉攏、生死與共培養(yǎng)出來的!
那一次的損失,讓自己成了一個笑話!
原本去遼東,想再拉攏一些人,可運氣不太好,遇到了他娘的元廷反撲,吃了大虧!
這一次來安南,多少是有些機會結(jié)交底層將校,可這些底層將校要多少年才能成長起來,能不能成長起來?
總不能直接結(jié)交謝成、郭英吧,人家笑呵呵的,誰知道是不是真心!
藍玉痛恨顧正臣,是因為這個人毀了自己多年的班底,多年積攢的軍中人脈,他答應(yīng)了,沒做到,他背叛了自己!
顧正臣看著怒容滿面的藍玉,緩緩地說:“你可以不給我顧正臣面子,但總應(yīng)該給鎮(zhèn)國公面子?!?/p>
藍玉嘴角哆嗦。
這話說的是,自己需要給朝廷禮制面子。
藍玉不得不抱拳,喊了一聲:“鎮(zhèn)國公!”
顧正臣面帶微笑,側(cè)身看了看西院方向:“方才那些人,好像是城中游蕩,無處可去的家奴。”
藍玉皺眉:“我看這些人無家可歸,收下當個下人用用。怎么,鎮(zhèn)國公有意見?”
顧正臣凝眸。
什么收為下人,該不會又是當?shù)习a,廣收義子了吧?
我說你藍玉,你自己又不是生不出兒子,至于這樣嘛,安南家奴你也收為義子!
你就沒想過,這種行為很不好?
顧正臣側(cè)身,嚴肅地說:“永昌侯想要收這些家奴為下人,我自然沒有意見。只是,費布政使,你有意見嗎?”
費震愣了下。
這事和自己有啥關(guān)系,你們兩個人斗法,別牽扯我啊,我只是一個小小的布政使,沒什么靠山……
藍玉看向費震,不屑地說:“他能有什么意見!”
顧正臣嘴角浮出幾分笑意,輕聲道:“費布政使,據(jù)我所知,在你提出的鎮(zhèn)撫十一條中,明確說了,家奴放歸自由身。至于這部分無家可歸、無處可去的家奴,他們雖然還沒有造冊,可論身份,那也是百姓了吧?!?/p>
費震心頭有些不安,回道:“確實是百姓。”
顧正臣繼續(xù)說道:“一個青壯,可以操持二三十畝田,方才有多少人,二十多吧,那可就是六百畝田。眼下交趾民生凋敝,青壯數(shù)量銳減,正是需要人手耕作的時候,你們布政使司就這樣放任他們充為下人嗎?”
費震看了一眼藍玉,欠身道:“確實,這些人應(yīng)該造冊,分田耕作。”
顧正臣拍了拍手:“既是如此,那就將那些人帶走造冊吧,該安置的應(yīng)該盡早安置下去,不宜拖沓?!?/p>
藍玉憤怒不已,厲聲道:“夠了!顧正臣,那是我的下人,你敢?guī)ё咭粋€試試?”
顧正臣毫不畏懼地看著藍玉,平靜地說:“你我皆是武將,不得干涉地方民政。布政使要帶人走,你攔一個試試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