錦衣衛(wèi)鎮(zhèn)撫司。
沈勉走至監(jiān)房外,聽著里面?zhèn)鞒龅男β?,暗暗搖頭。
這三個王爺,還真是心大啊。
命人將牢門打開,沈勉走了進去,面色凝重地說:“群臣以辭官脅迫,陛下已經(jīng)給了旨意,燕王貶為庶民,發(fā)配北平戍邊三年?!?/p>
朱棣愣了下,起身道:“你是不是聽錯了,北平還是交趾?”
沈勉郁悶,強調(diào)道:“重點是貶為庶民!”
朱棣呵了一聲,擺了擺手,一身輕松自然:“庶民不庶民的不重要,當庶民我朱棣也是四皇子,只是,我想去的是交趾,北平無戰(zhàn)事,我去那干嘛。”
朱棡、朱橚拍了拍衣襟。
朱橚也不理解:“是啊,送四哥去交趾還能幫幫先生,去北平做不了多少事。”
北征不可能這么快進行,去北平?jīng)]事干,那不是悶得慌。
朱棡朝著外門走去:“咱們?nèi)フ腋富收f說,反正將四哥送出去,也沒人認真去查?!?/p>
朱棣思索了下,對朱棡道:“還是不要為好,咱們亂來,胡鬧,可以說是缺乏管教,可父皇金口玉言,已經(jīng)發(fā)了話,我們還要胡來,那就是目無尊長,肆意放縱了。”
“北平挺好的,燕王的燕,不就是北平一帶嘛。雖說現(xiàn)在不是燕王了,可畢竟頂著燕王的名頭好多年,總該去那里走一遭看看。”
朱橚認可朱棣的想法,抬手抓了下冷風(fēng):“四哥,年后走吧。”
朱棣看了看天空,輕聲道:“還是早點走吧,讓父皇少為難些?!?/p>
沈勉側(cè)身:“皇后要見你們。”
朱棣臉色微變,朱棡、朱橚也很是不舍地看著朱棣。
坤寧宮。
馬皇后看著淚光閃爍的朱棣,嘆了口氣:“我知道你這樣做不是為了自己,可官員畢竟是官員,你是皇子,莫要對你父皇心生埋怨。此番去北平,歷練幾年,找個機會,你父皇還會將你調(diào)回來?!?/p>
朱棣沒看到朱元璋,但見馬皇后暼了一眼里面屏風(fēng),也知道那背后有人,認真地回道:“母后,兒臣做過的事自然認,父皇需要給文官一個交代,兒臣也清楚,沒什么怨言?!?/p>
“只是——”
“兒臣還是要說一句,先生為朝廷、為父皇做了許多事,分了許多憂,更是立下無數(shù)功勞。先生若是有私心私念,廣結(jié)朋黨——那不用等那些官員發(fā)現(xiàn),不用他們?nèi)ド⒉ブ{言,造勢逼人!”
“整個金陵里面,皇室子弟,勛貴子弟,可以不經(jīng)通報直接進出的,只有一個鎮(zhèn)國公府,甚至還可以住到鎮(zhèn)國公府,那里沒什么陰謀,只有一片丹心,赤城的如同日月紅旗!”
這番話,擲地有聲。
朱棡、朱橚連連點頭。
朱橚言道:“母后,我們跟在先生身邊多年,他是什么人我們最清楚不過。”
朱棡有些餓了,目光移向桌上的菜:“格物學(xué)院堂長的位置,非先生不可。大不了,今日四弟今日去北平,明日兒臣去大同。老五,你打算去哪里?”
“好了,都坐下吧。”
馬皇后推搡著幾人坐下,自己也坐了下來,拿起筷子給朱棣夾菜:“顧正臣是什么樣的人,你們清楚,我也清楚,你們的父皇能不清楚?只是朝廷離不開官員,官員發(fā)了話,總需要在一些地方讓一讓?!?/p>
“你們也別覺得憋屈,堂長給文官當當也沒什么,換一個人試試,辦得好,可以讓顧正臣輕松一些,可若是辦不好——那日后誰還染指?”
“一個個聰明的樣子,怎么一遇到顧正臣的事就糊涂了,沖動了?”
“好了,只要知道你們父皇他不是個蠢貨就夠了。”
吱呀——
屏風(fēng)動了動,發(fā)出了聲響。
馬皇后暼了一眼,繼續(xù)說道:“以后凡事等一等,看一看,別總是學(xué)顧正臣胡來,他胡來是有底氣的,東山再起的本事多??赡銈冇惺裁矗康筋^來,還不是讓你們父皇為難,讓母后心憂?”
朱棣明白了朱元璋的安排與考慮,低聲道:“如此說來,我還打錯了?”
馬皇后催促嘗嘗菜,見朱棣吃得滿意,才放下筷子道:“打人總歸是不對,你的拳頭與武力,都應(yīng)該用在敵人身上?!?/p>
朱棣順勢回道:“母后,是用在敵人身上了,內(nèi)部敵人也是敵人,這是先生的教導(dǎo)?!?/p>
馬皇后眼神變得嚴厲起來:“是不是內(nèi)部敵人,不是你說了算,也不是他顧正臣說了算,是你父皇說了算。不能因為官員說了幾句話,對顧正臣不利了,就劃歸到敵人那一列?!?/p>
朱棣多少有些不贊同。
先生在大同提出過內(nèi)部敵人論,這奏折在朝堂內(nèi)外引起過軒然大波,只不過當時自己忙著訓(xùn)練京軍,先生又忙著移民事,一直沒拿出來說。
可這些官員的目的很明顯,那就是毀掉先生。
毀掉先生,等同于毀掉大明許多未來可能,會導(dǎo)致格物學(xué)院許多研究陷入困境,最終有損大明利益。
內(nèi)部敵人論里講得很清楚,凡是損害大明根本利益的行為,都可以歸為敵人。
在朱棣看來,顧正臣與大明利益綁在了一起,他若是沒了,大明利益損失極大。
按照這個標準去審視那些官員的所作所為,典型的內(nèi)部敵人。
馬皇后知道皇子年紀大了,一個個都有了主見,也不再說教,只是慈和地說:“這次去北平三年,總不能夫妻總是分離,還有高熾那孫兒,太醫(yī)沒辦法,醫(yī)學(xué)院也沒辦法?!?/p>
“相信也有人問過顧正臣,他沒出手,顯然是沒辦法。高熾雖然有些疾癥,可人敦厚聰善,可莫要忘記了你是他的父親,該有的關(guān)懷不能少……”
提起兒子,朱棣低下了頭。
一場疾病讓朱高熾的左腳落下了殘疾,不敢用力著地,走路都不穩(wěn),醫(yī)學(xué)院對此束手無策,好在人沒事。
朱棣抬手擦了擦眼角,起身退后兩步:“母后放心,當父親的哪有不關(guān)愛自己孩子的。我會將他們安頓好,只是這三年,恐怕沒辦法給父皇、母后請安了。不如在今日,便將這三年的安——都請過吧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