制蓬峨思索了下,言道:“占城占到哪里,應(yīng)該算到哪里。”
總不能將占領(lǐng)的也吐出去。
顧正臣呵呵笑了笑,搖頭道:“國王胃口有些大了啊,這樣吧,我再退一步。順化、乂安、演州、清化等地,最大的懸念只是演州,不,是清化吧。只要你們沒拿下清化,從清化地界退出,退到演州海灣附近?!?/p>
“至于乂安、演州,我可以不爭。這是最后的底線了,不容商議。若是這樣還不能滿足,那這些所有地方——”
制蓬峨趕忙說:“沒問題,我們答應(yīng)!”
“先生,咱們不需要讓,都是大明的不挺好——”
“是啊,父皇那里——”
朱棡、朱橚連連開口。
顧正臣抬手打斷了兩人:“好了,陛下旨意,南洋事宜由我便宜行事。若你們認為不妥,大可去告知陛下,請來旨意。若是沒有旨意,就按我說的做。”
朱棡、朱橚不再吭聲。
制蓬峨看向顧正臣的目光有些復(fù)雜,這個家伙在南洋的權(quán)力實在是太大了啊,連皇子都在他面前吃癟。
大明皇帝如此器重此人,確實是因其能力出眾。
有顧正臣擔(dān)保,這筆交易,也穩(wěn)妥一些。
顧正臣請制蓬峨到了桌案旁,親自手書兩本文書,將雙方關(guān)于順化、乂安、演州、清化等地的安排寫得清楚,然后用上了水師左都督與鎮(zhèn)國公的印信,看向制蓬峨。
制蓬峨看過之后,確系沒有問題,便拿出了自己的私印蓋了上去。
當(dāng)然,無論是制蓬峨的私印還是占城國的國王印,那都是大明賜給的……
印落,約成。
顧正臣讓人保留起一份文書,將另一份交給制蓬峨:“按約定而行。”
“按約定而行!”
制蓬峨接過,肅然應(yīng)道。
隨后才是真正的酒宴,制蓬峨明顯心情大好,笑也變得爽朗起來,直至四更天才下了船。
李承義騎著馬,跟在制蓬峨身旁,低聲問道:“大王為何要答應(yīng)出兵三府,雖說明軍征討安南是個機會,可演州、清化有大軍,況且這些地方如今并不太平,各種勢力夾雜其中,我們出征,后路很不穩(wěn)?!?/p>
制蓬峨嘆了口氣:“這些我都知道,可是你要清楚,一旦錯過了這次機會,除非安南從大明手里掙脫,我們才可能有機會再拿回這三府之地??纱竺饔蓄櫿歼@般人物,有如此龐大的戰(zhàn)船——”
“他們能輕易遷移百萬人,那控制五百萬人口的安南,又有多難?你是知道的,我那幾個兒子并不爭氣,胸中沒有多少治國方略,讓他們守成還好,讓他們開疆拓土,呵,抬舉他們了?!?/p>
“我能做的,便是抓住這最后的機會,將這三地收回!”
李承義明白制蓬峨的心思,只是很是擔(dān)憂地說:“我曾經(jīng)當(dāng)過鎮(zhèn)國公的幕僚,當(dāng)年他雖只是泉州知府,可也是謀略過人。大王,這次他如此退讓,我總覺得其中有些蹊蹺,會不會有詐?”
制蓬峨哈哈大笑起來,聲音跑到林中。
鳥飛而起,鳴叫中帶著埋怨。
制蓬峨目光篤定:“是啊,顧正臣確實另有謀算?!?/p>
李承義目光微冷,問道:“什么謀算?”
制蓬峨輕松地說:“什么謀算,自然是想讓圍三闕一戰(zhàn)術(shù),變?yōu)樗拿婧蠂?。他講了這么多,為的就是讓占城出兵幫大明堵住安南的退路罷了?!?/p>
李承義沒有緊鎖:“就這?”
制蓬峨看到了前面影影綽綽的人影,輕聲道:“大明打下安南,贏得戰(zhàn)爭的勝利或許不難。但你要知道,安南王公貴族若是不死,逃了出去,那明朝想要徹底控制安南,很難,甚至可以說不可能?!?/p>
別以為尋常百姓沒有家國意識,他們有,甚至為了安南王室,他們愿意前仆后繼地戰(zhàn)斗。
當(dāng)然,零散的百姓沒有戰(zhàn)力,也沒這個勇氣站出來對抗大明,必須有人振臂高呼,需要有人奉王命舉事,一句話,要有帶頭的。而安南的王公貴族,一旦跑了出去,那就是無數(shù)個帶頭之人。
安南王室什么本事最大?
在制蓬峨看來,逃跑的本事最大。
他娘的打了三次升龍城,還搞過幾次急行軍,硬生生沒一次抓到安南王室,等到趕到地方奪下城池的時候,人家早就帶著王公貴族跑沒影了,只留下了一堆沒來得及帶走、不方便帶走的東西……
三次啊,一次都沒逮住。
這說明人家這逃跑的本事已經(jīng)練出來了,想跑的時候一定可以跑得出去。
而大明雖然兵分三路,可那也是東西北三路,南路空虛,安南的王公貴族完全可以南下,甚至背水一戰(zhàn)進入占城,哪怕打不贏占城,他們也能趁機逃至山林之中,不用擔(dān)心明軍追索。
占城追?
開什么玩笑,占城才多少人多少兵,茫茫山林如海,想追都不好追。
李承義見制蓬峨是這樣想的,也不再說什么。
羅皚帶兵來了,迎接制蓬峨返回。
旗艦,甲板之上。
朱棡、朱橚站在顧正臣身后,看著席地而坐,吃著花生米的顧正臣,朱棡忍不住問道:“先生,咱們不應(yīng)該對占城國這么好吧,土地這東西,少三個府,少好多利益?!?/p>
顧正臣咯嘣著花生,輕聲道:“對占城好點不是應(yīng)該的嗎?”
朱橚不解,看向朱棡。
朱棡郁悶:“我若是明白,也不至于在這里等先生解釋了?!?/p>
顧正臣嘆了口氣,輕聲道:“有句話說得好,將欲取之,必先予之。你們以為我們來南洋是為了什么,為了安南?呵,不,安南從來不在我考慮的重點,拿下它只是差個借口?!?/p>
“安南提供了借口,那等待它的命運只有一個,那就是覆滅。我們要做的,是安南與整個南洋之事。你想想,南北港為何叫南北港,因為這里——它不南不北。這不合適,大明需要更好的港口……”
朱棡、朱橚吃驚不已。
這是什么意思?
朱棡喉嚨動了動,難以置信:“先生的意思是,咱們不只要收拾一個?”
朱橚想起了顧正臣畫的那只沒頭沒腳的鱉,之前以為是一只鱉,現(xiàn)在看來,貌似,多了一只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