胡常用力繩索勒緊皮肉。
蕭成抬手拂過胡常的手肘處，胡常渾身一麻，力道散去，看著顧正臣，咬牙道：“我猜到的！”
顧正臣抬手，一枚銅錢嗡地飛起，在空中轉(zhuǎn)動，到了高處時跌落，正好落在掌心：“是因為齊王妃病危是一個十萬火急的信號，意味著事情到了極嚴(yán)重的地步，必須由你們背后的人出面主持局面方可！”
胡常神情中閃過一絲震驚。
顧正臣捕捉到了這細(xì)微的變化，上前道：“想問我為何會知道，對吧？我可以告訴你，因為齊王妃沒有吃朱七巧特制的牛奶糖，內(nèi)侍進入格物學(xué)院所說的性命垂危之類的話，也是我安排的。”
胡常臉上爬滿駭然之色。
朱七巧！
牛奶糖！
齊王妃！
這些事不過是昨晚安排，應(yīng)在今晚，滿打滿算還不到十二個時辰，顧正臣竟然都知道了？
顧正臣嘴角微動：“看來你還是知道一些事的，其他的我先不問，我只問一個，誰與你們接頭，這蓮花燈給誰？”
胡常咬牙：“你休想知道！顧正臣，你不是很聰明嗎？為何不等我交出蓮花燈的時候一網(wǎng)打盡，反而是按捺不住，提前動了手？”
顧正臣背過一只手：“因為我看過那些符號，這個弟子雖然聰明，但我想他一定沒上過我的課，而只是從教材之上自學(xué)來的本事。畢竟我在課堂上說過，拼音這東西的組合雖然多，但若是要破解，也不是不可以。”
“拼音的組合是有規(guī)律的，每個拼音出現(xiàn)的頻次也是有高有低，若是破解，呵呵，并非不可能之事。這種密碼只不過是最初級的，朝廷手中的密碼，可比這個復(fù)雜數(shù)十倍?！?/p>
“當(dāng)然，我之所以沒等你們將蓮花燈送出去，是因為蓮花燈就是答案，不是嗎？誰的蠟燭，誰的蓮花座，又是誰在這上面刻的符號，只要去格物學(xué)院問一問，結(jié)果還不夠明顯嗎？”
“你總該不會認(rèn)為，這蓮花燈是誰放的，這點小事我都查不出來吧？胡常，我是在給你機會，好好想想你的妻兒，孫子，孫女。你要明白一個道理，李善長的兒子李祺娶了公主，李善長謀逆也牽連不到李祺與他的兒子。”
“可你兒子沒娶公主，你女兒也沒嫁給皇子。所以，這件事一旦坐實了罪名，你的妻子，女兒，孫女，最好的下場，那就是教坊司，你兒子，孫子，最好的下場，那就是淪為盧仲謙那般家奴！”
胡常聽著顧正臣的話臉色煞白，渾身止不住顫抖。
顧正臣繼續(xù)說道：“你為他們賣命，他們的妻子兒女可都轉(zhuǎn)移了出去，你是錦衣衛(wèi)中人，應(yīng)該知道前段時日朝廷派了不少人追查一批人的下落，結(jié)果是，沒有下落，無影無蹤?！?/p>
“他們死了也就死了，只要朝廷找不到他們的家眷，他們的家眷至少不會卷進來?？赡隳?，你來告訴我，你的家人該怎么辦？為何這個時候抓你，是因為你的家眷已經(jīng)在朝廷的控制之下了！”
胡常退后兩步，嘴唇哆嗦，咬牙道：“我只是賣點消息與情報，順帶幫他們做點小事，換取一些錢鈔，我，我不知道他們要做什么，我沒參與謀逆！”
顧正臣搖了搖頭，肅然道：“你有沒有參與謀逆，可不是張張嘴就能說清楚的，若是不配合朝廷調(diào)查，將其一網(wǎng)打盡，將功贖罪，那你，包括你全家三代，要么一起死，要么為奴為婢，不得翻身！”
胡?？覆蛔∵@份壓力，跪了下來：“鎮(zhèn)國公，我當(dāng)真不知道他們要做什么，我，我就是好賭，沒錢還賭債，迫不得已才答應(yīng)了碼頭主事唐驊的要求，請我打探一次消息十兩銀，請我出手一次，給二十兩?！?/p>
“他們還心善，幫我還清了所有賭債，我覺得這些人不錯，所以便結(jié)交了下來，我真的不知道他們要謀逆?！?/p>
顧正臣反問：“你知道朱七巧，也知道齊王妃患病，甚至也知道內(nèi)侍傳話，意味著什么。這些你都知道，你敢說沒參與其中？”
胡常垂頭喪氣：“我，我是被迫的！是他們拿我賭債、收受賄賂作為威脅，讓我參與其中……”
顧正臣看著胡常那張有些扭曲的臉：“所以，昨晚上進入齊王府，放下牛奶糖的人，是你吧？”
胡常吃驚地看著顧正臣。
蕭成站在胡常一旁：“不要以為自己是錦衣衛(wèi)的人就不會被跟蹤，你的本事，差得遠(yuǎn)。只要找來朱七巧、唐驊等人問上一問，也能查出來是不是你?！?/p>
胡常低下頭：“是我！”
顧正臣對這個結(jié)果并不意外，畢竟齊王府可不是誰都能進去的地方，即便是朱棣、朱棡去一趟，那也不會鉆人家后廚，最多去后院亭子里、閣樓里坐坐就走了。
只有錦衣衛(wèi)喜歡去那些地方。
這也好理解，許多錦衣衛(wèi)其實是夜貓子，需要晝伏夜出。
夜間潛入，最好的地點就是灶房那一片，畢竟大家都吃完飯了，入夜了，又沒吃夜宵的習(xí)慣，灶房區(qū)域沒什么人，即便有一兩個人，那也是在房間里面，或是尋一個角落聊天，不至于東張西望……
退一步，就是錦衣衛(wèi)的人被發(fā)現(xiàn)了，只要亮出腰牌，就能大搖大擺地走出去，若是其他人被發(fā)現(xiàn)了，登時打死，那也是活該，家屬來告官都告不贏。
顧正臣思索了下，問道：“你們要將蓮花燈給誰？”
胡常崩潰了：“王寡婦?！?/p>
顧正臣看向沈勉：“誰是王寡婦？”
沈勉直搖頭：“我潔身自好，哪知道這種人?！?/p>
被綁扎的趙讓開了口：“我知道，就是龍江驛馬夫王的妻子，只不過馬夫王因病去世，王寡婦一個人無兒無女，便在龍江驛擺了攤點，以賣字畫為生，售賣給過往的商戶?！?/p>
胡常見顧正臣目光銳利，不敢對視：“他說得沒錯，我，我經(jīng)常去找王寡婦，她給我吹枕頭風(fēng)，說只要為他們辦事，便可以得到公子的恩賜與指引?！?/p>
“他日不僅可以位列公侯，甚至功勞到了的話，還可以成為異姓王，享受分封，成為一方諸侯，疆域千里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