趙涉谷面色陰沉,指了指沙盤上朔州的方向:“朔州也沒咬死發(fā)現(xiàn)的人就是王舟,但假定是此人,那他人在朔州,一定是想尋機出關(guān)。魏國公,這事絕不能發(fā)生在大同府!”
徐達一雙深邃的目光中涌動著殺氣。
雖說洪洞縣丞王舟是個不起眼的官員,歸屬布政使司管,他跑了布政使司派人去抓,他死了布政使司派人收尸,與大同行都司貌似沒什么關(guān)系。
可一旦王舟在大同府境內(nèi)出關(guān),跑了,投降元廷了,那丟臉的可不只是山西布政使司,還包括大同行都司!
這里面隱藏著一個問題:
王舟一個罪犯潛逃可以順利出關(guān),換個思路,元軍是不是也可以順著王舟出關(guān)的路溜達到關(guān)內(nèi)?
這就不是一個王舟投敵的事了,而是邊防不到位、城關(guān)把控不嚴、武將玩忽職守、巡查不到位等等的事,一旦追究下來,行都司必然處在風(fēng)口浪尖。
徐達抬手拍了下桌沿:“給邊關(guān)一線傳話,除了有許可之人外,不準(zhǔn)放任何人出關(guān)!”
趙涉谷領(lǐng)命,離開不到一刻,都指揮同知孟尚便走了進來,對盯著沙盤的徐達道:“魏國公,你看看誰來了?!?/p>
徐達側(cè)頭看去,臉上的冰霜頓時消解。
徐允恭大踏步上前,肅然行禮,喊道:“兒允恭給父親請安了?!?/p>
徐達的笑聲傳蕩在房間之內(nèi),一把將徐允恭給拉了起來:“讓我好好看看,經(jīng)過了大遠航,整個人看著確實精壯、沉穩(wěn)了不少,這一趟航行,讓你收獲不小吧?!?/p>
徐允恭看著闊別多年的父親,眼含淚光:“兒是收獲了不少,可收獲更多的,還是朝廷,是大明?!?/p>
徐達嘖嘖兩聲,朝著門口看去,對走過來的顧正臣笑道:“這話就透著一股子你的味道,看來大遠航路上你并沒疏忽了教導(dǎo)弟子?!?/p>
顧正臣上前,恭恭敬敬地行禮:“魏國公,別來無恙啊?!?/p>
徐達看著行禮的顧正臣,滿臉笑意地圍著顧正臣走了一圈,看向徐允恭:“有沒有發(fā)現(xiàn),你這先生晉升為國公之后變得不一樣了?”
徐允恭見徐達高興,言道:“孩兒倒還真沒發(fā)現(xiàn)。”
徐達指了指顧正臣的腰桿:“這兒更硬了!”
顧正臣錯愕。
徐達抬手又指了指自己的腰桿:“鎮(zhèn)國公,有沒有發(fā)現(xiàn),我的腰桿也硬了!有了土豆,番薯,玉米,呵呵,咱大明人就沒有窮餓之輩,日后征討沙漠,非要將胡虜揍得他爹娘也不認識!”
顧正臣恍然,笑道:“將士要的是軍功,將他們打成豬頭,不如砍掉首級來得快?!?/p>
徐達放聲大笑:“你是對的。”
都指揮同知孟尚看著這一幕,目光中滿是羨慕之色。
這就是赫赫有名的鎮(zhèn)國公啊,看這樣子,還是魏國公長子的先生,而且魏國公與他說話,分明沒有半點生疏。
“見過魏國公。”
朱梓、朱檀、湯鼎等人走了進來。
魏國公看到來人并沒有絲毫驚訝,而是認認真真地行禮:“見過潭王、魯王?!?/p>
孟尚腦袋有些發(fā)懵,這才反應(yīng)過來,跟在顧正臣身后的這兩個少年,竟是王爺?
這多少有點恍惚。
方才先走進來的可是徐允恭,這見父心切可以理解,可隨之走進來的是鎮(zhèn)國公,他只是國公,怎么能比王爺先一步走進來?
這到底誰的身份更尊貴?
孟尚不敢怠慢,跟著行禮。
徐達也沒有與二王多寒暄,便拉著顧正臣坐了下來,吩咐人上茶,然后道:“大遠航的一些事我聽說了,可那些傳聞有些太過夸大,有些更是以訛傳訛,早已無法信了。這一次來大同,說什么也需要好好說說航海之事?!?/p>
顧正臣接過茶碗:“大遠航的事允恭自然會給你說,來的途中遇到了都指揮僉事趙涉谷,他說王舟可能在朔州出現(xiàn)過,行都司已向下傳達了命令?!?/p>
徐達微微點頭:“確實有這件事,只是還沒坐實。這王舟好端端的,為何突然跑路,還有逃往關(guān)外的跡象?”
顧正臣露出了一個無奈的神情:“興許是因為他配合大戶欲奪顧家的祖宅,我回洪洞之后,擔(dān)心被秋后算賬,一咬牙一跺腳,準(zhǔn)備叛出大明。當(dāng)然,是不是這樣,還需要抓到此人審問。”
“搶顧家祖宅?”
徐達豎起大拇指:“這個大戶,實在是太有膽子了,讓我猜猜,人已經(jīng)沒了吧?”
顧正臣咳了咳:“我只要了他一條腿,是他自己想不開放火自焚的,不怪我?!?/p>
徐達看著顧正臣,抓了下胡須:“這話別人不信,但我信。你要殺他,沒必要放火,直接砍頭便是了,反正這事你不是沒干過。說吧,先將正事講完,我好安排人為你們接風(fēng)洗塵?!?/p>
顧正臣看向孟尚:“孟都指揮同知,我們走了一路確實餓壞了,勞煩現(xiàn)在就讓人準(zhǔn)備下飯菜吧,嗯,稍微豐盛點,算在魏國公的俸祿里便是?!?/p>
孟尚知道顧正臣的話外之意,那是希望自己先行回避,便順著話答應(yīng)下來:“置辦酒菜還不需要動魏國公的俸祿,還請鎮(zhèn)國公給卑下一個機會?!?/p>
顧正臣看向徐達:“他這是想要用俸祿換一個上桌的機會嗎?”
徐達側(cè)頭:“他想上桌,那就給他一次機會吧?!?/p>
顧正臣手指點了幾下桌子,微微點頭:“只要有大魚,你就能上桌?!?/p>
孟尚行禮謝過。
大同旁邊有御河,這里并不缺魚,鬧幾條大魚也不是什么難事。
顧正臣見房中沒了外人,馬三寶、吳鯤等人守在了門口,便對徐達道:“我來山西,是為了移民。移民的規(guī)模別人不知,魏國公是清楚的,招募軍士的事行都司這里還請多勞煩關(guān)照一下?!?/p>
徐達平靜地說:“招募軍士的事不需要你操心,這事不值得你親自走一趟大同。”
顧正臣端起茶碗,將碗蓋打開,看著氤氳的水汽,輕聲道:“我來大同,是為了轉(zhuǎn)述陛下的話,陛下說,邊關(guān)缺馬,若是有機會的話,魏國公可以主動一些,去草原上掃些馬回來,也好補充軍衛(wèi),為下一次征沙漠做準(zhǔn)備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