收買了四任知縣,暗控濟源十余年的戴大河萬萬沒想到,自己竟然遭到了一個瓷器身上。
當(dāng)?shù)弥矍白娜耸呛蘸沼忻逆?zhèn)國公時,戴大河已經(jīng)絕望了。
誰能想得到,這種大人物會來這等不起眼的小地方?
已經(jīng)不需要什么交代了,作為干兒子的郭建自然知道戴大河的所有罪行,人證,物證,清清楚楚,明明白白。
顧正臣下令查抄戴大河家產(chǎn),登記造冊,然后看向濟源信訪司主事武成,冷厲地問:“是百姓沒送過信,還是信訪司沒作為過?”
面對顧正臣的詢問,武成不慌不忙,鎮(zhèn)定自若地回道:“鎮(zhèn)國公,百姓確實有到過信訪司,只不過信訪司不予受理?!?/p>
“為何?”
顧正臣追問。
武成呵呵一笑:“因為他們不占理,分明是他們有罪在先,有錯在先,如何能信訪,這不符合信訪的條件。”
顧正臣盯著武成:“那封好的信,你們也沒朝上面送?按照信訪司規(guī)制,任何已封好的信件,必須每半個月,送至上一級信訪司?!?/p>
武成點頭:“誠如鎮(zhèn)國公所言,確實如此。只不過濟源這里百姓識字的不多,會寫文字的更少,所以沒什么人直接寫成書信送至信訪司,即便是有,那我們也是按規(guī)定送去了府里?!?/p>
“是嗎?”
顧正臣并不相信武成的一面之詞。
武成從容一笑:“自然如此,鎮(zhèn)國公若是不信,大可去問府、布政使司一級信訪司?!?/p>
顧正臣微微搖頭:“那倒不必了。”
武成嘴角動了動。
顧正臣側(cè)身看向李覺、郭建等人:“信訪司為何沒有揭穿戴家,你們心知肚明吧?”
李覺看向武成,低下了頭。
郭建也有些猶豫,不敢直說。
顧正臣暼向武成那雙略帶陰冷的目光,開口道:“不要因為信訪司是東宮所管,就認為東宮便是信訪司的護身符。太子治下極嚴,若有人害民虐民,不為民發(fā)聲,不為民做主,那也是可以殺人的?!?/p>
“相信你們也聽說過太子鹽場殺人之事,還有金陵信訪司有人收受賄賂,藏匿不報,那下場也是個凄慘。所以,信訪司出了事,東宮只會嚴懲不貸,絕不會為其撐腰,害了百姓!”
“我說這番話,你們應(yīng)該明白什么意思。濟源信訪司到底有沒有作為,我希望你們能說個清楚明白,別到時候,論過時,連個將功贖罪的機會也沒有!”
郭建低下頭,掙扎了下,言道:“鎮(zhèn)國公,武主事自稱是東宮之人,不準任何人為百姓寫信上訪,甚至連百姓要上訪的,也給半路攔截,讓衙役抓起關(guān)押起來?!?/p>
武成渾身一冷:“郭建,你胡說八道!”
顧正臣將目光投向武成。
武成臉色變得煞白,向后退了兩步,感覺不對,又上前了一步:“鎮(zhèn)國公,他這是胡亂攀咬!郭建,你死到臨頭了,竟還敢胡言亂語,該被亂棍打死!”
“亂棍打死?”顧正臣走向武成:“這種話是你一個信訪司主事能說的嗎?郭建,帶人給我查,我要知道信訪司到底在濟源干了什么,到底是如何堵住悠悠眾口的!”
武成慌亂起來:“鎮(zhèn)國公,你不要太過分了,信訪司可不是你能管轄,也不是你可以插手的地方!”
顧正臣不屑地看著武成:“過分?我顧正臣過分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。今日,我將話放在這里,在離開濟源之前,不掉幾顆人頭,我不走了!至于這里面的人頭有沒有你武成的,那你——自求多福!”
武成見狀,再沒了半點從容鎮(zhèn)定,慌不擇路地想要逃走,可別說蕭成、林白帆不準,就是圍觀的百姓,那也不讓出路來。
任憑他如何想要擠出人群,可偏偏連半個身子都進不去,最終被推了回來。
顧正臣對林白帆道:“讓人去一趟河內(nèi)(后世沁陽),將懷慶知府帶來,整個懷慶府,不過五個縣,濟源有問題,那溫縣、孟縣、武涉、修武四縣有沒有問題?若都是這般害民,我怎敢去山西!”
移民山西百姓,至少需要對得起這些移出來的百姓。
而要讓這些百姓不受罪,不蒙冤,不被欺凌,就不能有王關(guān)這等人,地方上更不允許有戴家這種土皇帝!
寫狀紙的百姓不少,控訴知縣、戴大河的人更多。
顧正臣沒有進縣衙,就在古玩店鋪外坐著,寫就一封狀紙便看一封狀紙。
日上三竿無人離,聚攏而來的百姓更是越來越多。
顧正臣審閱了上百份狀紙,看向知縣王關(guān):“王知縣,貪贓枉法,勾結(jié)大戶制造冤獄,侵占百姓田地,抓拿信訪百姓,這些罪,你認嗎?”
王關(guān)伏在地上,儼然虛脫:“下官糊涂,全是戴大河收買所致——”
“夠了!”
顧正臣厲聲斥責(zé):“身為官員,不潔身自好,為民做事,反而被貪欲支配,勾結(jié)大戶,害民一方!現(xiàn)如今證據(jù)確鑿,按照大明律令,你當(dāng)死!”
王關(guān)頭杵地:“鎮(zhèn)國公饒命啊?!?/p>
顧正臣懶得理睬王關(guān),看向戴大河:“你能收買一個官員,兩個官員,就能收買所有官員了嗎?用錢財女色來把控地方,權(quán)錢交易,權(quán)色交易,呵,如此作為,你可想過今日?”
戴大河推脫:“鎮(zhèn)國公,這與我等無關(guān)啊,是知縣大人索取,我也是受害之人?!?/p>
“死到臨頭,還嘴硬!”
顧正臣威嚴地喊道,下令查封戴大河家,搜尋證據(jù)。
為了控制官員為戴家辦事,戴大河自然留了后手,將送了什么禮,多少禮,記錄了下來。這就是官員的把柄,誰敢不聽話時,那就能拿出來發(fā)號施令。
只不過現(xiàn)在,成了戴大河操控縣衙的證據(jù)。
事情突發(fā),王關(guān)、戴大河沒任何反應(yīng)的余地,就這么被查了個底朝天。
當(dāng)懷慶知府楊宣義到來時,天已近黃昏。
楊宣義對顧正臣到濟源很是震驚,聽聞傳喚,催馬車疾馳而至,五十余里的路,兩個時辰硬生生趕了過來。
顧正臣將拿到的證據(jù)、證人的證詞與認罪招冊交給楊宣義,問道:“楊知府,你且看看這些罪行,該判什么刑,你就在此處判,判完了,還有事要麻煩你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