土豆、番薯的買賣?
陳言璇微微皺眉,說起來,自己也生出過這種想法。
按照外面?zhèn)鞒鰜淼南?,土豆、番薯產量奇高,種植一畝土豆,一茬收成至少比六畝稻子多,一畝番薯,那也超過了十幾畝稻子。
這就意味著其利潤很高。
而且奇貨可居,這東西外面還沒有,誰先拿到手,誰就能賣出去高價,再不濟自己弄幾畝地種出來,挖出來的土豆、番薯,一斤賣它個幾十文錢,有點錢、好爭臉色的人家嘗嘗鮮,那也是會買一些的。
只是很快陳言璇便將這個想法給否定了,原因很簡單,這東西能賺錢,顧正臣干嘛要交給商人來賺這筆錢……
你看看海帶,那玩意現在金陵人吃的可不少,蘇杭也有賣的,還有不少藥鋪都在進貨海帶,可海帶這筆買賣,始終沒被外面的商人控制過,一直都在東宮手里。
若顧正臣當真要將土豆、番薯拿出來賣錢,完全可以交給東宮、交給勛貴來運作,沒必要找商人,肥水不流外人田,這道理他懂。
定遠侯府。
老顧氏再次勸說顧老夫人:“顧不寒也是你侄子,藤縣大顏村畢竟是鄉(xiāng)村之地,連個縣城都不如,咱們是一家人,總需要顧著點家,想辦法將顧不寒遷至金陵如何,再不濟,讓他回洪洞吧。”
顧老夫人嘆了口氣:“母親,這事我們談過了,不是我不想不愿,只是遷移在冊,在那里安頓下來了,就在那里扎根吧。大顏村是鄉(xiāng)村之地,可正臣不也從那里走出來了?”
“難不成非要我求你不成?”
老顧氏眼巴巴地看著。
顧老夫人剛想說話,便聽到門口有動靜,顧正臣與張希婉走了進來。
老顧氏見這里說不通,話又說到了這里,索性不迂回了,直接找顧正臣說:“你現在是侯爵,位高權重,將你四弟從大顏村調出來不是什么難事吧,幫他一把,也好讓咱們一家人團聚,不至分散各地,有流落之苦。”
顧正臣看了一眼母親,見母親微微搖頭,便對老顧氏道:“祖母,這確實不是什么難事,只要我吩咐一句話,不寒弟弟別說回洪洞,就是來金陵,或者是當個縣丞也不在話下?!?/p>
老顧氏面帶笑意:“如此說來,你答應了?”
顧正臣點了點頭:“可以答應,只不過祖母,等過個三五年,不寒弟弟,上刑場的時候,誰也不要后悔今日。”
“?。俊?/p>
老顧氏臉色一變。
顧正臣神情嚴肅:“我說過,文官在盯著我,巴不得我露出破綻,好將我打倒。在我沒倒之前,他們是有能耐,也有法子對付顧家人,只要顧家人有不法事,我就只能被迫避嫌,到時候,祖母能去法場保不寒弟弟嗎?”
“可以了,不要說了?!?/p>
顧老夫人看了看顧正臣,抓著老顧氏的胳膊:“讓顧不寒去了藤縣大顏村,本身就是對他的保護,老老實實當個百姓,未必是壞事。這金陵里面,賣正臣面子的多,可賣不寒面子的沒有一個?!?/p>
“那讓他回洪洞,不來金陵。”
老顧氏言道。
顧正臣搖頭,堅定地說:“他能回洪洞,那從山西移出來的兩萬戶也能回家!此例一開,移民就成了一個笑話,而被嘲笑的人便是太子,是皇帝!祖母,這些事沒你想的那么簡單?!?/p>
老顧氏面帶凄涼之色。
說到底,他還是不想幫這個弟弟。
顧正臣嘆了口氣:“這樣吧,我安排人在大顏村起個宅院,讓不寒住在那里,讓人再送些錢鈔過去,但遷走的事,就不要再提了,這事沒商量的余地?!?/p>
說完,顧正臣便讓張希婉留下,自己離開了房間。
老人有老人的心思,那就是團圓,團聚,一家人不分開。她的想法沒什么錯,這是重親情的表現,換了顧正臣到了她這個年紀,也希望子孫都在身邊,而不是天南地北。
不過她還好,不至于成為空巢老人,可一旦去了山西——
顧正臣有些頭疼,前面的路可不好走啊。
但沒辦法,遷移百姓,填補中原,這是國家事。小家與國家有沖突時,只能服從于國家利益。
林白帆走至顧正臣身旁,言道:“請?zhí)系纳倘硕家训志??!?/p>
顧正臣坐在美人靠上,兩條胳膊伸展開來:“明日太子與青青會來,安全上不能疏忽,留意下周圍,讓蕭成登高,盯著周圍的動靜。”
“是。”
林白帆應聲去安排。
四月一日。
從這一天開始,洪武十六年算是入夏。
右僉都御史邵質站在橋邊,看著一輛輛馬車朝著定遠侯府的方向而去,絡繹不絕的車隊一度讓這條街擁塞,臉色陰沉地看向一旁的詹徽:“詹左都御史,定遠侯如此大的動靜,我們督察院不出手嗎?”
詹徽瞇著眼看著,并不言語。
邵質一甩袖子:“到底是因為他是定遠侯,還是因為你父親的緣故,你不敢彈劾他!一個侯爵,竟與一干商人聚集在一起,這成什么樣子?若都如他這般,朝廷法度何存?日后其他公侯也如此效仿,我們也不言語了嗎?”
在邵質看來,這就是一場公開的賄賂!
商人登門,那可都是帶著禮物的,誰知道那盒子里裝的是什么?哪怕是空著手的人登門,人家從袖子里也是可以掏出來票據,轉眼可以換來大筆銀錢。
朝堂治貪甚嚴,不能到了顧正臣這里,這就松懈了。
督察院有這個職責,就應該盡職盡責。
詹徽看著定遠侯府的方向,自己與顧正臣打交道時,父親詹同還在,在父親走后,兩人是很久沒見過了。前段時日他上朝,自己還是個御史,加上督察院對他的態(tài)度并不好,兩人并沒有交流過什么。
現在,自己不是御史了,而是左都御史,也就是現在督察院最大的官。
官就是底氣——登門的底氣。
詹徽朝著定遠侯方向邁步而行,對跟上來的邵質道:“今日登門,你什么都不要說,也莫要一副質問的態(tài)度。定遠侯的功勞在那擺著,不是你與我——可以呼呵的?!?/p>
顯然,底氣有,但不多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