常茂關上門,身體靠在門上,大口大口地喘著氣,平復著心頭的不安。
只剩下闌裙的樂娘跪在藍玉身旁,小心翼翼地控制著顫抖的身軀倒酒,藍玉抬眼看了看常茂,有些不解地問:“什么人能將你嚇到這個地步?”
常茂走至桌邊,拿起酒壺就往嘴里灌了幾口,隨后將酒壺砸在了樂娘胸口,咬牙切齒地喊道:“什么人,還能是什么人,自然是定遠侯!”
“什么,他在這里?”
藍玉吃了一驚。
哐當——
門猛地被踹開。
常茂猛地回頭看去,藍玉也瞇著眼盯了過去。
林白帆收回腳,往一旁站去,顧正臣邁步走了進來,手腕上還搭著一件雪色裘袍,看了看常茂、藍玉,還有那脫的只剩闌裙的女子,不遠處還有個女子抱著琵琶,這時也沒了動作。
顧正臣抬了下手。
林白帆將房門關了起來,站到了門外。
顧正臣面帶冷笑,沉聲道:“方才敬了鄭國公三杯酒,想著我好歹也是個侯爵,又立下過不少功勞,怎么也應該讓鄭國公敬回來才有臉面。所以不請自來,鄭國公,永昌侯,不介意吧?”
常茂臉都青了,盯著顧正臣:“定遠侯,自你回京以來我可沒招惹過你,你何必如此咄咄逼人!”
藍玉瞇著眼,呵呵笑出聲來,拱了拱手:“相請不如偶遇,既然在這里碰到了,那確實應該喝幾杯,定遠侯,落座吧?!?/p>
顧正臣走至藍玉身旁,將裘衣披在了樂娘身上,將其扶了起來,輕聲道:“這春寒料峭的,冷壞了姑娘家可不太好。我是個憐香惜玉的,見不得這楚楚可憐的樣子,不如讓她們離開,咱們?nèi)齻€好好喝幾杯,如何?”
藍玉拿起筷子:“定遠侯若是可憐她,最好是帶回府里去,免得在這里受苦?!?/p>
顧正臣將地上的酒壺撿了起來,踢了下一旁的蒲團,坐了下來,側(cè)頭對女子問:“永昌侯所言在理,侯府正好缺一些下人,這樣吧,你們兩個若是愿意,便去府里做事了。”
樂娘趕忙跪下:“奴家愿意?!?/p>
翠娘聽聞之后也上前跪了下來:“謝定遠侯收留?!?/p>
若是其他大戶人家,樂娘、崔娘自然不愿意去當下人,可定遠侯府不是尋常人家,整個金陵,論下人做得最有臉面的,除了皇城、王府外,也就屬定遠侯府了。
誰家大戶會給掃地的下人年邁的父母送禮,誰家大戶會允許下人的孩子去前院的書房讀書,還負責孩子的學習費用,誰家大戶每個月都能休息四日,想干嘛干嘛去,誰家大戶不欺負下人、責難下人?
整個金陵能做到這個份上的,只有定遠侯府,皇室都做不到。
想去定遠侯府做事的人可不在少數(shù),只是沒有門路罷了。
樂娘撿走衣裳,兩人離開,房門再次關閉。
藍玉瞇著眼,盯著顧正臣:“還真是憐香惜玉啊?!?/p>
顧正臣抓起酒壇子,往酒壺里灌酒:“沒辦法,我若是不收下她們,誰知道明日她們還能不能在這里倒酒、彈琵琶,畢竟逼良脫衣這種事發(fā)生了,又封不了我的口,只能封她們的口了?!?/p>
常茂著急起來:“你說什么逼良脫衣的事,壓根沒有,不要污蔑我們!”
顧正臣將酒壇放了回去,蓋上酒壺蓋,拿過一個干凈的酒杯:“鄭國公說這話就沒意思了,要不要我將人喊回來,讓她報個官,咱們看看是應天府尹過來,還是刑部的人過來?”
常茂臉色一變:“這,這就沒必要了吧。”
顧正臣沒有理睬常茂,看向藍玉:“永昌侯,許久不見,喝一杯?”
藍玉沒動手,只是看著顧正臣,直截了當?shù)貑枺骸澳愠龊街?,我給過你一份名單,三十人,你全都帶走了,可為何只有聶緯一個人參與了遠航,又為何沒讓聶緯深入美洲大陸?”
“這潑天的功勞,你寧愿給其他人,也不愿意給我的人嗎?顧正臣,你我皆是東宮之人,我的人便是太子的人,你難道不支持太子,而是懷有其他心思不成?”
顧正臣端起酒杯一飲而盡,開口道:“大明水師改制,從原本附屬于衛(wèi)所獨立出來,并設了一總部五分營,這事你總知道吧?”
“自然!”
藍玉皺眉。
顧正臣又滿了一杯酒:“水師第五分營建在秦國起始之城,秦王負責挑選人手組建,秦王選定了誰,誰就留下來。在這件事上,我雖是總兵也無權干涉。若是永昌侯不信,大可去秦國問問秦王,問問那名單上的人?!?/p>
藍玉緊咬后槽牙。
你他娘的倒是會說啊,直接將所有事都推給了朱樉!
最絕的是,我他娘的還沒辦法去驗證,就是秦國使臣那點人,帶頭的還是顧正臣的舊部……
顧正臣哈了口酒氣:“說起來也不能怪秦王,你們一個個選的人手都是精銳啊,要么是勇猛無雙的,要么是膀大腰圓的,秦王需要搞建設,正需要這些人,若不是那聶緯個子矮了點,說不得也被選走了?!?/p>
“這可不是故意針對永昌侯,當然,也不是針對其他勛貴,我只是一個侯爵,對面是秦王。就是你們當面,怕也沒辦法吧?我總不能給秦王說,這位是永昌侯的部將,秦王調(diào)不動吧?”
藍玉豁然起身:“部將不能說,我那些義子為何不能說!十五個義子,一個不落地全留在了澳洲,這合適嗎?”
顧正臣暼了一眼怒氣滿面的藍玉,平靜地說:“正因為我說了,秦王才將你那十五個義子全都留下了,秦王還說,永昌侯的義子是出了名的忠孝,應該委以重任,鎮(zhèn)守秦王宮?!?/p>
藍玉張著嘴看著顧正臣,手握成拳頭,咯嘣直響。
顧正臣拿起筷子,夾了一口菜,對味道頗是滿意,點了點頭道:“我已經(jīng)盡力了,若是永昌侯不信,我可以動用權力,派一艘蒸汽機船送永昌侯去一趟秦國,與秦王對峙,并接你那十五個義子回家……”
藍玉一甩袖子:“不必了!不過是十五個義子罷了,這次遠航,倒是多謝定遠侯出力了!這酒菜結(jié)過了,你慢慢享用!鄭國公,我們走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