寶船船長秦松、黃元壽、王良、梅鴻、李子發(fā)等二十人,大福船船長于四野、林山南、章承平、孫恪等八十人,包括趙海樓、朱棣等人,齊聚起始之城布政使司。
大堂容納不下如此多人,一干人聚集在大堂前的院里。
顧正臣看著眾將官,這些人可以說是大遠航最為重要的班底,絕大部分跟了自己多年,有著豐富的航海、操舟經(jīng)驗,面對過狂風(fēng)巨浪,經(jīng)歷過暴風(fēng)雨的洗禮,也跟著自己完成過一次未知的探索。
現(xiàn)在,他們成長起來了,是時候走出最后一步了。
羅貫中站在一旁,觀察著在場的所有人,他們的樣貌、神態(tài)、站位都記在心中。
顧正臣指了指身旁桌案上的兩摞文書,面容威嚴(yán),聲音中氣十足:“我看過了,所有船長都簽了復(fù)核公文,這也意味著無論是大福船還是寶船,煤炭物資已補充完畢?!?/p>
“現(xiàn)在,我需要大福船的船長用一日時間,核查船上的淡水、食物、醫(yī)藥等物資,確保船上淡水、食物等至少能堅持三個月!記住了,大福船不能完全依賴寶船補給,要做好沖散,獨立航行的應(yīng)變準(zhǔn)備!”
秦松、于四野、林山南等人面色凝重。
這種安排,在之前的任何一次航行中,包括這次南下澳洲時,都不曾有過。
這說明,接下來的遠航十分兇險,兇險到了就連定遠侯都不認(rèn)為船隊可以保持完整的編隊航行。
顧正臣銳利的目光掃過眾人:“你們之中有些人知道即將要進行的是什么樣的遠航,有些人尚不知情,無妨,過了明日我會將所有事告訴你們?!?/p>
李子發(fā)、梅殷、金鎮(zhèn)、方美等人一個個茫然不已,就連羅貫中也看不懂。
在眾多水師將士的認(rèn)識里,此番的終點就是澳洲起始之城,這會遠航還能去哪里,難不成去澳洲的其他地方登陸,再造一座城?
顧正臣走上前幾步,說道:“告訴你們船上的所有人,后日全軍全體集合!”
“是!”
眾將領(lǐng)命,隨后散去。
顧正臣看向朱樉:“命人準(zhǔn)備一些桌椅擺在岸邊,所有識字的儒士,后日前往岸邊,讓他們準(zhǔn)備好筆墨紙硯。”
朱樉有些不安:“先生,當(dāng)真如此危險嗎?”
顧正臣背負(fù)雙手,心中沒底:“兩萬多里的海路,沿途沒什么補給,說實話,這一條路遠遠比我們經(jīng)過的任何大海都危險。秦王,若是我們回不來,你告訴陛下與太子,那些東西當(dāng)真存在!”
“這一代人沒完成的事,那就交給下一代人,總之,要前仆后繼地?fù)P帆!早一年拿到手,便能活無數(shù)百姓。犧牲在這樣的航行里,任何人都是光榮的!”
按照歷史進程,土豆、番薯是在萬歷年間進入大明,現(xiàn)在是洪武十四年,距離萬歷元年那也差了一百九十二年,大致兩百年。
等不起兩百年!
必須奮力前行,主動出擊!
這里的人犧牲了,那就再派人!
有蒸汽機船,一波接一波地遠航,遲早會成功!
對于最終的結(jié)果,顧正臣是樂觀的,但具體是誰來完成這個使命,顧正臣拿不準(zhǔn),自己能不能做到,也沒十足的底氣。
太平洋太大了,也太危險了!
入夜。
朱樉翻來覆去地睡不著,索性走出房間,進入唯一的一座亭子里看月亮。
不知覺,明日便是臘月十五了。
月亮幾是圓滿,將天地照得明亮,擾得人心煩意亂。
“王爺為何不睡?”
觀音奴走了過來,有些詫異地問。
朱樉看了看觀音奴,指了指一旁的木凳:“坐下來說會話吧?!?/p>
觀音奴錯愕了下。
自從嫁入秦王府,他從來沒允許過自己與他平起平坐,這是頭一次。
觀音奴沒有說什么,提了下裙子,落落大方地坐了下來,仰頭看著月亮,輕聲道:“這幾日水師上下都很忙碌,定遠侯好像有離開的打算,王爺是為此事煩心嗎?”
朱樉看向觀音奴,第一次發(fā)現(xiàn)這個女子似乎不那么討厭。
說起來,當(dāng)初自己厭惡她,也只是因為她是王保保的妹妹,而自己不過是被父皇利用,想要借這種聯(lián)姻的方式來勸降王保保。自己心氣高,更是痛恨王保保,連帶著也沒給過觀音奴好臉色……
可現(xiàn)如今,她也只不過是個可憐人。
王保保早就死了,她的其他家人也遺忘了她。
朱樉嘆了口氣:“是啊,先生要出航了?!?/p>
觀音奴側(cè)過臉,一雙眸子明亮:“那他一定會帶人安全返航,對吧?”
朱樉點頭:“一定會!”
觀音奴眨眼:“那王爺在擔(dān)憂什么?”
朱樉張了張嘴,不由笑了。
堅信先生會安全返航,卻忍不住擔(dān)憂,說來屬實矛盾,可又不可自已。
觀音奴仰頭看著月亮,不再說話。
夜色寧靜,清風(fēng)徐徐。
朱樉感覺這樣的相處很是不錯。
雖然彼此都沒說話,可不覺尷尬,也不覺躁煩,心頭平和的如同無波湖面。
良久。
朱樉終于打破了這份寧靜:“聽先生說,上船之前,你給父皇、母后磕了好多頭?!?/p>
觀音奴站了起身:“王爺吩咐過,妾身自然要做到。”
朱樉看著觀音奴伸展的身姿,起身貼了上去,一把將想要退離的觀音奴抱?。骸罢f起來,這些年我一直沒碰你?,F(xiàn)在,我是真正的秦王了,你是不是——也該成為真正的秦王妃了?”
當(dāng)鄧氏從睡夢中醒來找不到朱樉時,問過下人竟得知朱樉與觀音奴睡到了一起,頓時惱羞成怒。
那種卑賤的女人,被幽禁了多年的女人,朱樉不嫌臟嗎?
一腳踹開房門。
鄧氏的跋扈終于到頭了,朱樉對這個跋扈的女人終于不再忍受,只冷冷地摔下一句話:“要么廢了你,要么你就學(xué)會宮里的規(guī)矩,自己選!”
規(guī)矩?
什么規(guī)矩?
不就是尊卑秩序,上下關(guān)系。
觀音奴是皇帝賜婚,有寶冊的秦王妃,鄧氏老爹再是衛(wèi)國公,那也改變不了她是次妃的現(xiàn)實。
鄧氏想不通,好端端地,這個女人被壓制了多年,冷落了多年,憑的是什么本事得到了朱樉的心,甚至不再顧憐自己……
這一日,水師——集結(jié)!
浩蕩的、史無前例的大遠航,即將開始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