乾清宮朱棣侃侃而談,繪聲繪色地講述著這一路的遠(yuǎn)航:“澳洲確如先生拿出來的輿圖一樣,我們找到了大凹港,并在那里登陸,深入四百余里找尋土著,一開始只想掠走部分青壯,可后來發(fā)現(xiàn)土著太少,馬三寶提議……”
馬皇后聽過之后,將目光投向朱元璋:“這個馬三寶,就是顧正臣收下的小弟子吧,年紀(jì)輕輕,倒是有幾分見識?!?/p>
朱元璋端起酒杯一飲而盡,長呼了一口氣:“馬三寶若是沒點本事,也不會被馬克思提到,更不會被顧正臣從云南帶到金陵,帶到船上去了。現(xiàn)在來看,他是個人才?!?/p>
朱棣贊同,言道:“父皇,整個船隊之中,兒臣以為最能吃苦耐勞,最是自律的,便是這馬三寶,他雖年紀(jì)不大,卻遠(yuǎn)超同齡之人,先生給他安排的事,他不僅完成得徹底,而且還能擠出空暇背誦兵書?!?/p>
朱元璋含笑:“有天資,又勤奮自律,這種人想不出頭都難。還有那高令時,這也是個人才,敢于爭先,行事機(jī)敏?!?/p>
朱棣表示認(rèn)可。
高令時算是徹底站住了,這個家伙總能找準(zhǔn)機(jī)會冒出來,無論是將旗幟插在澳洲的土地之上,還是夜間搜尋袋鼠,亦或是后來探索森林,這個人都敢拼敢闖,不畏死,擺明了就是豁出去來掙前程。
朱元璋想起什么,問道:“其他勛貴子弟的表現(xiàn)如何?”
朱棣坦言:“脫胎換骨!”
“哦,每個人?”
“每個人,包括李景?。 ?/p>
“看來這樣的歷練對勛貴子弟而言是一件好事。”
朱元璋沉吟,眸子里閃過一道精光。
開國勛貴中的第一代人總會老去,未來大明帝國總需要一些可用之人來戍守邊疆,這些二代勛貴,威望、能力、人脈,都不比第一代,也容易控制一些,若能挑起大梁,共守天下也未嘗不可。
摒棄了藩王守邊塞的設(shè)想之后,最好的選項那就是重用勛貴子弟、提拔新銳,用新銳勛貴制衡開國勛貴。
藍(lán)玉、謝成、曹震、金朝興、沐英、張赫等,這些人雖然有一些人參加了開國戰(zhàn)爭,但他們并不在洪武三年的封爵之列,而是云南之戰(zhàn)后獲封侯爵,屬于新銳勛貴。
顧正臣也不屬于開國勛爵,這些新起來的人,便是一股新的力量,同屬勛貴卻不盡相同,可以用于左右制衡。等開國勛貴老的老,死的死,這些新銳勛貴便足以抗衡開國公侯勛貴的二代人。
坐在皇位之上,總需要平衡各方力量,既不能讓這一方昂頭,也不能讓另一方翹尾巴。
這個時候,朱元璋不愁勛貴子弟過于優(yōu)秀該怎么用,眼下的這世界,已經(jīng)不同自己多年前看到的世界了,尤其是澳洲的出現(xiàn),世界輿圖的出現(xiàn),讓朱元璋意識到,勛貴多點,未必會對皇室構(gòu)成威脅,畢竟可用人的地方實在太多。
實在不行,就讓一些勛貴去鎮(zhèn)守澳洲嘛,那么大地盤,還不夠你們折騰的?再說了,澳洲是大明的領(lǐng)土,秦王都在那守著呢,送你們過去可不是什么流放,而是重用……
馬皇后詢問道:“那珊瑚又是怎么回事?”
朱棣回想著當(dāng)時場景,感嘆道:“父皇,母后,說實話,九尺珊瑚在那里實在不算什么,那里甚至還有一丈多高的珊瑚,只不過不方便弄來。那就是一片珊瑚海,放眼過去,全都是珊瑚島,如同仙境……”
朱元璋無法想象那種場面的壯觀與美好,但可以肯定,那一定是無數(shù)年來,人不曾抵達(dá)的海域,這才讓珊瑚能在那里幾百年、幾千年地成長。
換言之,這確實足以證明水師船隊去了未知之地。
“父皇可知先生為何將那里命名為篆山行省嗎?這是因為脈炭者鄒大篆,他死在了勝利之時……”
朱棣感嘆不已。
朱元璋起身,肅然道:“鄒大篆立下了大功,以其名為行省,為山是對的。但作為第一個發(fā)現(xiàn)煤炭,還犧牲在了礦區(qū)的脈炭者,朝廷不能少了嘉獎,稍后命人給兵部、吏部、五軍都督府傳話,重賞此人?!?/p>
朱棣頗是感動。
馬皇后追問:“后來呢?”
朱棣繼續(xù)講述故事,想起什么,說道:“還發(fā)現(xiàn)了一種桉樹油,精油開背很是舒緩疲勞,父皇與母后也可以試試……”
漫長的故事,從白天講到黑夜。
夜至。
馬皇后看著站在窗邊沉思的朱元璋,問道:“重八,可是還在想澳洲的事?”
朱元璋側(cè)身看向馬皇后:“澳洲被證實存在,那接下來,就該證實高產(chǎn)農(nóng)作物是不是存在了,朕很急切啊?!?/p>
馬皇后拉著朱元璋至了床榻邊坐下:“路總需要一步步走,急切也不能讓顧正臣他們連個團(tuán)聚的日子也沒有。這一出門就是小一年,聽著都凄惶?!?/p>
朱元璋苦澀。
確實,這些人太辛苦了,但有了這一次對未知的探索,他們也將不會懼怕前往更遙遠(yuǎn),更未知的地方。
去澳洲,看似目的是煤炭,實則是顧正臣的一次大練兵,是探索未知的一次嘗試。
現(xiàn)在練兵結(jié)束了,嘗試也得到了結(jié)果,即便是蠻荒里,他們也有了充分的經(jīng)驗,接下來的大遠(yuǎn)航定是更為沉穩(wěn),這樣一來,勝利歸航的希望就更大了。
翌日。
顧正臣迷迷糊糊醒來,昨晚沒睡好,總感覺人依舊在大海上飄,加上張希婉一直學(xué)貓叫,粘人得很。
門開了。
張希婉走了進(jìn)來,見顧正臣坐了起來,笑意盈盈:“夫君快起來吧,晉王已經(jīng)等了兩個時辰了。”
顧正臣洗了一把臉,問道:“晉王不是一個人來的吧,周王呢?”
張希婉愣了下,輕聲道:“周王不在金陵,去了慶元縣?!?/p>
顧正臣疑惑地看向張希婉:“處州府的慶元縣,他去那里干嘛,不是讓他守著奶牛場?”
張希婉蹙眉:“夫君有所不知,慶元縣出了天花。”
“什么?”
顧正臣吃了一驚:“這么大的事為何昨日不說?”
顧不上其他,簡單收拾了下,連早飯都沒吃,便走至前院,見朱標(biāo)、朱棡正在一起說話,顧正臣徑直走去,不等朱棡行弟子禮,直接發(fā)問:“慶元縣現(xiàn)在是什么情況了?”